第六百一十九章 福寿甘霖，升仙之尘（修）
“心魂生魔，自行往生，以求解脱，此为天地孕生之大劫，无解。” 当这最后一道描绘注解，在陶潜脑海划过时。 三息时间，也已快速耗尽。 纵是陶潜也只是来得及唤醒大小二后，连同女将军施孛娘，一起挪移至梁国帝都上空。 旋即一刹那，陶潜似有所感，面色骤变。 天地之间似是有一道无形无质的“诡异潮汐”，从不知名处而来，扫过整个梁国连同周遭数个区域，随后这些地界内约莫十分之一左右的生灵都在这一刻陷入呆滞中。 继而，是某种竭力挣扎之色，五官面目因此变得扭曲丑陋。 再一刹，又变作绝望。 而后，便是让陶潜也大惊失色的惊天变故。 这些“中劫”的生灵，人也好，畜也罢，亦或是旁的什么。 无一例外，他们开始以各种方式自我了结。 就在陶潜的眼皮底下，就在这一刻，他在天穹上方俯视着下方骤然爆发的，混乱不堪，又惨绝人寰之景。 刚见乱象，陶大魔子便出手阻止。 双管齐下！ 先借用桃花神的身份，往这些信民心魂内传音，径喝道： “吾之信民！” “有心魔来袭，随吾诵《桃花经》，豁免此灾。” 说是桃花经，实则陶潜颂念的是秘魔宗内专门诛杀心魔的法决。 这般多人一起颂念，尤其带头的还是陶潜这个极乐圆满的秘魔子，若真个是域外天魔中的“心魔”，哪怕来的是一位魔君，也很难讨得了好。 可惜，这一遭并不是。 法决威能，只持续了三个刹那不到，接下来便是让陶潜也感到绝望的混乱灾殃。 哪怕他接着出手，以大神通，将一个个要自裁的百姓都控制起来，也依旧无用。 他施放定身魔咒、镇神异术、秘魔大手印之类的神通，的确能短暂控制数十万百姓，甚至于还有余裕。 可这也只可控制身躯，心魂深处的变故，他管不着。 纵是他下了狠手，将数十万人全部打晕，结果也依旧不变。 接下来出现的，是各种意想不到的诡异死法。 诸如“梦中断命”、“一念气绝”、“七窍流血尽”……等等，陶潜拦得住一个两个，却根本不可能同时阻拦数十万人。 哪怕他手忙脚乱，也是如此。 “这不可能！” “世上怎有这种灾殃？” 此时此刻，陶潜面上也跟着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以他的见识，一时之间也根本无法明悟这灾殃的缘由和来头。 他皱着眉头，快速观瞧着下方一个个百姓的躯体、心魂，乃至于所有角落。 口中念念有词，呢喃不止： “心魂无杂念，万法侵不得。” “这些生灵，分明都已变作一具具被‘自裁执念’浸染所有的孽尸。” “莫说是我的秘魔之法，纵是佛门大德高僧来了，只怕也救不了几个人。” 陶魔子这几句，似是谶言。 第二波潮汐！ 来了。 中劫者，又添数十万人。 陶潜不得不再次尝试，这一回他甚至拿出了压箱底的几样手段。 比如持那斩孽剑，轮番施放屠异、诛邪、绝祟等等剑招，奈何这唤作往生心魔的诡异灾劫，不属这几类，这无上秘魔剑术也不管用。 再又放出诸天魔网，将百姓们捆入罗网，以魔火煅烧执念，令饥魔吞吃心魔，仍旧无用。 最后又开了万魔葫芦，放出百万魔头，令它们各施手段阻止，成功者有赏。 所得回应，却是这般： “老爷，这回是见鬼了，以我的律令异术，竟喊不动他们。” “老爷老爷，小的也无法寄生进去，明明都是普通人，缘何能抗拒本魔的寄生之法？” “老爷，此次赏赐我是拿不着了，我的魔镜也照不出他们心中任何杂念，实在诡异。” “这是何种劫数？纵是灾劫无数的天魔大界，也不曾见过啊。” “老爷老爷，，这些人似全无自我，只余魂归天地一念，偏生还得了天道庇护……除非有硬撼此界天道之能，否则只怕阻止不得。” …… 听得这些，陶潜面上终也跟着露出无奈、疲乏之色。 他手段齐出，竟也是徒劳无功。 先前与七屠菩萨、天符大帝、赤绳神君这些域外的分身厮杀斗法，都没有这般无力过。 如此，陶潜消歇不消歇与否，也根本影响不了接下来的梁国境内生灵凋零的惨剧。 以这国都为始，男女老少，一个不漏。 男持镰刀自割喉，女系麻绳挂柱梁。 老身踉跄投枯井，少年凉水饮砒霜。 纵是那些飞禽走兽，牛羊家畜之类，也纷纷都是疯了般，排着队自寻死路。 数十息！ 就是这般短暂的时辰内，仅梁国帝都这一地，殒命数十万人。 陶潜难以想象其他郡城的境况，此时当如何？ 演天虫感知到需求，自行便将那一幕幕残酷景象传了过来： 因这一波波心魔潮汐并不是同时袭来，而是在半个时辰内，分别而来。 于是乎，生灵更惨。 百姓们先见得自家亲人莫名其妙要自裁，哭天喊地要阻止： “母亲，你这是要做什么？使不得啊，不要，不要啊……” “父亲你起来作甚？你去井边作甚？父亲……。” “黑娃，你可是要起夜，哦原来你要喝水，你到处寻摸什么呢，你大半夜拿耗子药作甚，啊你干什么？” “孩儿她娘，天还未亮呢，没到割猪草的时辰，你拿着镰刀干嘛？” …… 陶潜尚无力阻止，何况这些寻常百姓。 在他们用尽手段却仍要见亲人们一个个惨死后，纷纷哭至昏厥，此时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心魔潮汐袭来，幸存之人也跟着中劫……人间惨剧，便再来一回。 帝都天穹之上，陶潜面色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而江彩屏、江彩云、施孛娘这三女，则彻底被吓傻了般，呆滞看着下方。 不多时，皆是泪流满面，泣血哭喊道： “此方世界究竟怎么了？得了何种恶疾？吾等难道不是天地所孕生灵么，缘何这般处置？那数不尽的，根本抵御不得的天灾便罢了，受诸天邪魔孽神侵扰污秽也罢了，为何还要降下这等灾劫？” “纵是也解不得之劫数，天要亡我人族啊。” “这狗日的世界如今万劫滋生，迟早是个天崩地裂，重归混沌的下场，今生无望得安宁，求个来世也好。” 三女这悲戚之声入耳时。 陶潜脑海中，也再度出现演天虫传递来的，梁国周遭几个国度的恐怖画面。 再远些，它的虫丝暂也延伸不过去。 梁国！ 吴国！ 搜神界，万神洲十几个国家中两个中小国而已，无甚稀罕特殊之处，分别遭了【销骨风露】、【往生心魔】这两种诡异之极的灾劫。 其余国度，也幸免不得。 “周国，大国也，百姓人口已达三亿之多，此时正遭十劫之一【万木妙生】，此劫为有形之灾，天地之间忽生一股清风，风中有亿万异化种子，本是天地木精所化，落地可生根，可长成原株古木，妙用无穷。” “然此界木精已是异化，满是污秽，渴求生灵之血肉、魂魄、心神……随风而落，触及生灵，顷刻吞吃干净，随后化作一株株‘妙生灵树’，立于天地之间。” “此国因资粮丰富，灵材众多，是以被大量分身、眷族子嗣、道脉传人所觊觎，现已发现混沌魔祖、万法老祖、上古妖皇等子嗣，亦有元始宗、神霄宗、南华派等道脉传人之踪迹。” “诸人皆已出手，用尽手段，挽救麾下信民、眷族，然诸法无用，神通徒劳。” “半炷香内，周国境内已有过亿之人殒命，皆化作妙生灵树，随风摇曳。” …… “唐国，不弱于周，人口四亿，有十三大郡。” “此国正遭十劫之一【升仙之尘】肆虐，此劫介于有形无形之间，天地之间骤现烟尘，如云似海，时隐时现，现时为烟，无有任何伤害，只隐匿之时却是那足以任何生灵都升仙殒命的无形孽尘。” “此尘不落身，只入魂，管教是凡人还是灵修，只要被那无形尘土入了魂魄，顷刻就要如那蒙尘之镜般，再无一点光华，一身血肉、心魂随之消融，也融入尘海中，彻底归于此方天地。” “此国资粮灵材之多，更甚周国，原本被楼观道、太上道等几个道脉传人所占，后来却惹来了诸天佛教，大量菩萨、佛陀在此国降下道统，令得境内多出数千寺庙来，虽说诸多佛陀菩萨也各自征伐，论道厮杀，但对外却是将包括道门在内其余势力皆排挤了出去。” “为救信民，一众罗汉菩萨联手，试图将那无形仙尘消弭。” “可惜，佛法亦无效用。” “半炷香后，唐国境内殒命过亿人。” …… “明国，人口两亿之多，不弱周、唐，有九大郡。” “此国正遭十劫之一【福寿甘霖】肆虐，此劫有形，乃是一场笼罩明国所有疆域的甘霖大雨，本为祥瑞异兆，其间雨水一旦沾染生灵之身，便可融入其中，添福增寿。” “奈何天道本源已异化污秽，此等祥瑞也豁免不得，异化为了这等诡异灾劫，甘霖中有一半退化为寻常雨水，另一半则已是福寿污水，一旦沾染上，非但不会添福增寿，更反过来要掠夺生灵本来的福寿，哪怕只是被一滴福寿甘霖所溅射，顷刻间也会因福寿全失而死。” “此国同样灵材资粮众多，是以早早便被诸多分身所侵，因此也滋生出了数十个强大教派，彼此征伐，各显神通。” “然虽众，却也都是分身之属，同样应付不了福寿甘霖。” “半炷香，殒命八千万人。” …… 这些描绘，听来便已是残酷之极。 在演天虫的配合下，陶潜直接就是亲眼所见，甚至于算是亲身经历。 也亏了在此界的，是陶魔子，而非陶潜本尊。 否则以陶潜本体的心性，见得这画面，心魂少不得要生波澜，纵然能镇压下来，只怕也会让“道魇”加重一分。 陶魔子也是首次见得这些，面上是惊骇莫名之色，心头则开始思量起来。 尽管他还未能将所有“十劫”都见个全，但借助演天虫对天道本源的窥视，他已是渐渐有所明悟。 “搜神界的崩溃……必是提前了。” “莫说天道本源早已无了多少灵智，便是有，在这种山穷水尽之时，只怕也会运转自救程序。” “十劫灭世！便是第一重。” “主动滋生、释放出这些诡异恐怖的灾劫，将散落天地的磅礴生灵资粮和生机都收回一部分，补全天道一部分亏空。” “如今已死了至少十亿人之多，听来数量庞大，可搜神界不是寻常小世界，乃是能与长生界、地仙界、山海界相提并论的大世界。” “十亿人之血肉生机，于天道本源而言，杯水车薪罢了。” “天道必不满足，只怕会有第二重手段……” 陶魔子一边思量，一边也让演天虫进行推演。 不过毕竟是一界天道自救的奥秘，一时半会自是无有结果。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令陶潜面色更加难看的变故生出： 突兀一刹，梁国境内。 本已渐渐停歇的心魔潮汐，竟又卷了回来。 一直都无事的陶潜四人，同时被潮汐扫过，他无事，施孛娘也无事。 可江彩云、江彩屏这一对双生姐妹，却是倏然躯体一颤，随后面露呆滞之色。 见这一幕，陶潜哪里不知，两人中劫了。 先前凡人百姓所经历的先呆滞、再扭曲挣扎、继而疯狂自裁，二女同样也要来一回。 不过二人毕竟拥有【桃花神女】的身份，躯体经过陶潜体内源炁多次改造，早已超凡脱俗，远非寻常生灵可比。 是以在变化之时，二女都有挣扎迹象。 她们下意识以虔诚姿态，颂起那《桃花仙经》时，竟又生出奇特变故。 须知那仙经，乃陶魔子胡诌而成，非是正经的仪轨经册，根本无法真正与所谓的“桃花神”，也就是远在蓬莱海中的灵宝伏孽真君陶潜建立灵应。 但这一刻！ 此方天地搜神界，却与长生界生了感应。 “嗯？” 随着一声轻咦。 正在登仙星窍中的陶潜本体，竟是真个听见了江彩云、江彩屏二女的祈愿颂念。 也是这一刻，陶潜猜出了搜神界天道本源自救的第二重法子。 旋即，大骂道： “好个搜神天道，明明已是盲目痴愚，竟还能如此无耻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