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崆峒论剑

    天下格局瞬息万变，然而中原武林的繁荣兴旺，却从来没有停歇——一年一度的“武林论剑”又将开始，今年的会场是在四大门派之一的崆峒派，为此，崆峒派掌门人文正心，与其门下弟子数日操劳剑会一事，时至今日，已是到了剑会当头。

    说到“武林论剑”，实则江湖各大门派锻炼新晋弟子之会事。此会事一年一度，会场分由江湖各大门派轮流举行，好比今年的会事主场是在崆峒派，明年又会换做别的地方举行。

    提起论剑会，遥想三年前“峨眉论剑”，追风派山脚下曾上演突变一幕——时为追风派弟子的苏佳，亲眼所见首席弟子陈世今叛走蒙元，为此悲情狂怒，差点上演喋血一幕；虽然三年后天下人尽皆知，陈世今此行为卧底之举，心怀苍生最终为此不幸殒命，但三年前论剑会追风派山脚的“变故”，所见之人至今还记忆犹新……

    如今时局早已不同，蒙元朝廷动荡不安，山东、汴梁、潼关三地俱已失守，即将面临覆灭之危机；反观朝廷没落，中原武林则是一片欣欣向荣，不再顾及朝政江湖繁杂琐事，如今总算能安心所处武林大小之事，不再上演数年前的“悲剧”……

    崆峒论剑，东道主自为崆峒派。然而除了崆峒派，这次的会事，中原武林更有数众名门前来参与——有同为“四大门派”的少林、武当和峨眉，还有华山派和逸仙门两大名门，以及萧家山庄等名望世家，追风派也在其中，及其江湖大大小小门派十几户，可见这一次的“武林论剑”，实则规模壮举。

    而提到各大门派，这三年来，也是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

    好比少林派，前不久才刚刚经历柳沙镇恩怨一事，与萧天苏佳等人一起。少林寺几番遭遇劫难，但好歹终归化险为夷，首席弟子慧空平安无事，慧尘柳金权更是亲手了结与朱启阳的恩怨，并保护了柳沙镇百姓不再受侵袭之危。

    当然，这次“崆峒论剑”，柳金权本人并没有来，少林住持释明方丈与伤好痊愈的首席弟子慧空，带着寺中一干新晋弟子前来论剑会，也不过锻炼新人之举……

    而说到武当派，近些年并无多大举动，除了当今武林七雄之一的吴子君，广历世间万象，体察人间疾苦，深得了悟世态炎凉，也是人生宝贵的经历。而这一次“崆峒论剑”，因为张三丰张真人年事已高，不得已只能让吴子君带着武当中的年轻弟子，前来论剑会一试身手……

    而峨眉派这些年所遇经历不少，特别是汴梁一战了结与李玉如两代人的恩怨，也是让峨眉派上上下下感悟良多。虽然最终没能救回李玉如的性命，但对于峨眉派门下众人来说，她们也懂得了不少世理。

    作为峨眉派的掌门人傲晶师太，经历了汴梁一战的波折，也改变了不少性格，不再像从前那般孤高冷傲，反倒是多了几分沉稳和叹息。当然，傲晶师太的年事也渐高，她也希望自己的爱徒花菱和青雪，姐妹二人能同时继承下一任掌门人的位置，这一次带年轻弟子前来“论剑会”一试身手，几乎已是傲晶师太最后一次以掌门的身份行走江湖……

    华山派这边，当今武林四圣之一兼华山派掌门人的左天昂并没有亲自到场，而是由玄武堂堂主赵子博带领华山派众年轻弟子前来“崆峒论剑”一试身手。

    和武当派一样，华山派这两三年也没有多大的动作，毕竟天下动荡、蒙元朝廷岌岌可危，自己这般武林江湖人士，还是少于干涉政事为好。但就在两年前的王家村，华山派众弟子随同唐战陆菁等人一起，找到了唐门世家的秘密，并了解到了二十年前的真相，也算是了结了唐家后人的心愿。

    当然，比起整个华山派，经历最为难过的，自然是玄武堂堂主赵子博了。身为赵家次子，没能随大哥三弟一起奔赴疆场，实现家族志愿，本就是一大遗憾。如今汴梁战事结束，大哥赵子衿与三弟赵子川纷纷殒命战场，家族唯剩自己独子一人，赵子博心中很是悲痛，久久没有从亲兄弟逝世的阴霾中走出来。这一次奉掌门之命，前来崆峒派参与论剑会也不过是寻常之举，显然赵子博并没有完全把心思放在这之上……

    说到逸仙门，这三年来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方仲天方掌门的女儿方瑛安全回山。方仲天重新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并了结了自己与兰姑、田栩二人二十多年来的恩怨，还为黄家遗孤黄纪了清了十八年前的灭门惨剧之仇。

    当然，对于方仲天来说，最开心的莫过于自己的女儿平安无事，并且找到了能够托付终生的夫婿。方仲天已当退幕之年，心想着将自己逸仙门掌门人的位置，传让给自己的未来女婿黄纪。

    这一次“崆峒论剑”，因为事事的缘故，方仲天本人并没有亲自到场。还是和往常一样，武林中一旦有大小会事，皆由帮中精英弟子风文一手操办。果然，今年的论剑会，还是由风文带着帮中的年轻弟子，前来锻炼一二……

    比起武林中的各大门派，名望家族也是前来幸会。萧家山庄在江湖众士眼中看来，是年轻弟子人才辈出的聚集之地，每年参与会事的优秀年轻弟子，至少有一半出自萧家山庄。

    当然，这和萧家山庄掌门人萧举贤的治帮之道分不开关系。说到萧家山庄近三年来的大事，也不过两年前了结与门下弟子萧武忠的恩怨。时萧武忠意图投靠蒙元朝廷，并将当年朱元璋讨伐张士诚的火药铜炮，尽数献于王大生。好在最后在萧天苏佳的努力下，萧武忠的阴谋未能得逞，萧家山庄也在乱世中幸免于难。

    这一次“崆峒论剑”，身为掌门人的萧举贤也没有亲自到场，取而代之的，则是门下的首席弟子，也是萧举贤最爱的徒弟萧博，带领门下众数年轻弟子，前来崆峒会事。

    萧举贤之意举，自然是为了锻炼萧博，毕竟身为自己后任掌门人的最佳人选，萧举贤对自己的爱徒萧博十分看重……

    比起上述门派世家，追风派似乎经历波折得多——三年前陈世今的“叛走蒙元”暂且不说，潼关一战，莫天行奉吴王朱元璋之令讨伐陈世今，更是派出了门下弟子前来助阵。

    可这一助阵不要紧，倒是牵扯进了苏佳、郑羽化、陈世今等人的恩怨纠葛之中。苏佳在与师兄郑羽化的决斗中了结了身世，却也失去和懂得了不少。最终的决斗，苏佳含泪亲手杀死了陈世今，却不想竟成为了朱元璋利用的棋子。不得已苏佳悲愤离走，亲手埋葬自己的师兄，却还未了结与莫天行的“杀父之仇”，似乎这场恩怨的结果还未道尽……

    “崆峒论剑”各大门派近乎悉数到场，不过似乎追风派的弟子还没有前来……

    等待之余，各大门派的弟子前辈，倒是有空闲暇交谈起来，顺便增进武林中各大门派的和睦关系。

    峨眉派这边，几乎算年纪最长的傲晶师太，环顾了一下周围众人，不禁泯然一笑，比起从前孤高傲慢的自己，傲晶师太似乎平淡了许多。

    “您怎么了，师尊？”花菱看着自己师父意犹深沉的样子，不禁悄声问道。

    “为师只是感叹罢了……”傲晶师太轻声一笑说道，“想当初，我们这些江湖中的‘骨干’，如今成了老一辈，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全部站起来了，继承了我们的意志……岁月真是不饶人啊，竟不想一晃便是几十年……”看着萧家山庄、华山派这边，都是由帮中的年轻弟子带着门下前来会事，傲晶师太不禁感叹道。

    “师尊您别这么说……”花菱的性格较之以往，也似乎成熟了不少，淡淡一笑道，“您还是当盛之年，我们这些年轻之辈还有不少东西要学，要去经历，怎么可能和师尊你们这些前辈相比……”

    “可不见得呢，不要小看了自己……”傲晶师太稍许闭了闭眼，继续说道，“我们这些老一辈的，终究会有走不动路的时候，你们身为帮中未来的顶梁柱，可要尽早肩负起身上的责任才是……”

    “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花菱和青雪二人听了，同时应声道。

    青雪在一旁想了想，遂又不禁问道：“不过师尊，您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件事来？”

    “只是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起曾经某个人说的话了……”傲晶师太不禁微微一笑……

    （回忆中）……

    傲晶师太回忆起曾经的“辉煌”道，“二十年前，本尊与骁风大侠有过一战，当时也是本尊魏武青虹与唐家梨花枪的神兵之战，结果打了个平手……没想到二十年后，唐家后人再度前来，神兵之战得以延续……你这小子虽有骨气，但比起骁风大侠，武功恐怕心有余而力不及。虽然刚才对招一式本尊掉以轻心，但接下来本尊不会再手下留情，让你看看你我之间的差距，以及够不够做神兵主人的资格……”

    唐战听完，在一旁静默了好一会儿……“哈哈哈哈——”突然，唐战放声笑道。

    “有什么好笑的？”傲晶师太眼神一凝，不禁问道。

    唐战回过神，自信言笑道：“前辈说得对，相比骁风叔叔，唐家枪法我确实能力有所不济……我也不隐瞒了，两年前在陆府，晚辈曾向武林众人撒了一个谎——我真正的父亲并不是武林七雄之一的唐骁风，而是被江湖人之唾弃的曾经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唐天辉！”

    “你父亲是……唐天辉？”傲晶师太听完，眼神略显惊异道。

    “是呀，可是那又如何呢？”比起两年前，唐战似乎是成熟了不少，面对天下众士的猜疑，唐战似乎是懂得了许多，心态淡然道，“我父亲犯下了弥天之罪，可我现在已经成了先锋军一军之主，挥兵讨伐蒙元，以赎父辈之罪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虽然知道了唐战的真正身世，但傲晶师太并不明白唐战此言的意图，于是不禁问道。

    “晚辈是想说……”唐战枪杆一立，神情坚定道，“以曾经的眼光看待如今，永远不会进步！我父亲如此，前辈您的辉煌战绩如此，骁风叔叔和唐家武功也是如此……我父亲是历史罪人，但现在我成了义军的将领，讨伐蒙元，不但不受天下人之唾弃，反而赢回了父辈无法想象的尊敬；前辈您武功盖世，二十年前能与武林七雄一较高下，可如今世代变迁，您却故步自封，无意后辈之崛起，所以济世大会上才会输给萧兄弟；同样如今的我，虽然唐家枪法不敢称世代之绝，但我所拥有的崭新的东西，绝对是前代几世都不曾拥有的！”

    ……

    决斗的最后，傲晶师太倒在了唐战的枪下……

    ……

    “哼，新兴升起的年轻之辈是吗……这时代的光环，或许真该戴在他们头上了……”傲晶师太独自喃喃道……

    （现实中）……

    “年轻人啊……年轻人真好……”想起昔日在梁翁山与唐战的对决，唐战对自己说过的话，傲晶师太不由心生感慨……

    “阿弥陀佛，看来久日不见，傲晶师太倒是改变不少嘛……”释明方丈在一旁听了，不由上前几步，双手合十笑道，“依老衲所见，定是经历了不少世事吧……”

    “哼，方丈您还是老样子，什么时候都喜欢冲着本尊说话……”傲晶师太反声一笑，早已没了昔时的傲气，不禁缓缓叹道，“是啊，人老了嘛，有些东西总会看得更明白一点……”

    “其实不然……”释明方丈继续微笑道，“人之所悟，不在年岁，通达世理，皆因经果……傲晶师太以及你们峨眉派经历了许多，懂得了世间万道，这也是一种进步。就像尊下曾经互为死敌的姐妹，不也重归于好了吗？……”

    说到这里，释明方丈不由把目光望向了花菱和青雪二人。

    花菱和青雪彼此对望一番，纷纷露出善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