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追悼

    第二天允熥带兵返回。行至柴沟堡的时候，他一直等待的东西终于来到了，那就是老朱的诏书，并且是给予他想要的权力的诏书。

    允熥在被朱橞救下以后就让写了奏折让朱橞派人送至京城。首先当然是报平安，让老朱放心；其次就是让老朱允许他亲自带兵北上北伐，当然即使老朱不同意也没有办法阻止了。

    第三就是让老朱给予他查验出征将士的功劳，就地封赏的权力。允熥在开始反击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是拉拢边关将士绝佳的机会，所以需要获得封赏的权力。

    老朱让人传过来的是密折，只有允熥可以打开。允熥在打开之前还是惴惴不安的，生怕老朱措辞冷漠的拒绝了他的请求，那他就要准备好被踢下去了。

    打开以后允熥就放心了，老朱将此次战争定义为蒙古部族袭扰边疆，巡行至此的皇太孙愤而带兵北伐，并允许允熥就地封赏立功将士。并且允熥看着老朱那关心的话语心下十分感动。然后马上写折子报平安，并且告知已经全歼了也先土干部。然后随手给熙瑶写了报平安的书信一并带回。

    然后，先不忙封赏立功的将士，有一件事比封赏立功将士还要重要，就是追悼战死的人！

    这次允熥身边的人死伤太惨了，护卫的两个千户反复搜寻只剩了四百多人；讲武堂的随行学生三十多人只剩下郭威、曹行等不到十个人，还大多带伤；四十八个侍卫只有杨峰、宋亮、李波三人活命，死伤太惨重了。先后与蒙古人交战的明军有十万人，也死伤不少。

    允熥在阳和堡住下休息的晚上看到详细的阵亡名单，再次哭了出来，他哭道：“如此多的人因我而死，我愧对他们啊！我还说等回去了给秦楠找个媳妇，我还说等蓝琏的孩子出生了，不管是男是女，将来都与我的孩子一起读书，我还说……”

    蓝珍的眼睛里也有泪花，但是他看起来比允熥要强上一些，说道：“殿下慎言，此战为殿下不忍见边民饱受荼毒，所以怒而兴师北伐，殿下悲天悯人之情可感天地，此战牺牲之将士也都是受殿下感召，殿下厚加抚恤即可，怎么说的上是愧对。”

    允熥知道蓝珍说的是“对的”，这就是应该的定性，但是还不像资深政治家那么厚黑的允熥还是感觉难受，好像是在利用这些死难的大明将士一般。

    允熥放下名单不忍再看，本想和齐泰等人在商议一下明日的追悼之事，但是觉得自己需要舒缓心情，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独自呆一会。”然后自己静静地待在大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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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允熥在蓝琏他们的墓碑前追悼此战阵亡的将士。全部参战的部队的百户以上军官列队在一旁。

    允熥看着面前的一个个墓碑，禁不住再次泪如雨下。这一刻他完全抛弃了齐泰等人之前制定的流程，哭着说道：“蓝琏，秦楠，还有陈兴，孤来看你了。你们在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被老鬼们欺负？”

    然后他扶着蓝琏的墓碑说道：“你的武艺那么好，孤想你不会被欺负的。连蒙古王子都被你所镇，岂是小小的鬼可以欺负的！”

    然后他扶着秦楠的墓碑说道：“你也一样，临死前杀了那许多蒙古人，怎会被老鬼欺负；只是这次蒙古人死的多，你要小心不会被他们合伙欺负。要记得和其他的人合起伙来，不然一个人吃亏的。”

    又扶着陈兴的墓碑说道：“你一向是惜命的，不少人都嘲笑过你，但是他们恐怕想象不到你最后会是这样的表现；在那边你可以和反驳他们了，你以前从没有反驳过他们的话。”

    允熥又哭着说了几句话，然后退回一开始的位置，说道：“你们在那边，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只能在阳世给你们好处了。上祭祀品！”

    他说完，一堆下人带着一大堆的祭祀品上前，有鸡、有鹅、有四季果品，摆了满满一堆。

    然后允熥又说道：“拿纸笔来，孤为你们亲写挽联！”

    纸笔拿上，允熥饱含着热泪，在蓝琏的墓碑前写下：“此去泉台召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然后允熥擦擦眼泪，又走到秦楠的墓碑前写下：“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允熥最后走到陈兴的墓前，流着眼泪说道：“你随我最久，因为你平日怕死，再想不到会这样悼念你。本想以后让你为世袭指挥使享福一生的，但是只能今日这样悼念你了。”

    说罢，泪如雨下，写到：“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大明威。”

    在外边围着的将士群情耸动！允熥的这三个挽联虽然他们听不出艺术水准，但是这几个挽联，特别是最后一个，对悼念之人评价极高，又是未来的皇帝所书，说不定千古之后还有人记得。

    低级武将还罢了，大将的追求不就是‘生前身后名’嘛！谁不想和岳飞一样千古留名？

    允熥没有注意周围的人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还有一些东西烧给你们。”他说着，从身上拿出几份圣旨，当然，是没有盖印的。

    允熥哽咽着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故蓟宁王蓝玉之次子蓝琏，……，薨于阳和堡，……，加封阳和侯，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吾前卫世袭千户陈保国之长子陈兴，……，加封李信伯，其子陈式，加封世袭指挥使，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吾前卫世袭千户秦守山之长子秦楠，……，加封世袭指挥使，钦此。”

    这都是允熥这几天和齐泰等人反复考虑，认为老朱不会驳了，最后决定给予的封赏。

    允熥放下草拟的圣旨，让书办过来在纸上抄写一份，然后在墓前烧了。允熥说道：“但愿，你们在下边可以过得更好一些。”

    这时允熥实在是忍受不住，下去歇息了一会儿。

    然后允熥上来又追悼了这次阵亡的大明将士，并且对于其中立功较大的人追封世袭百户、千户、指挥佥事等官职，同样是写到纸上烧掉。

    允熥是第一次上战场，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上前线，心情十分沉重，不由自主地‘做’了一首诗：“

    王师十万征强虏，

    野战功成尸做山。

    愧我何颜见父老，

    凯歌今日几人还。”

    蓝珍觉得诗不合适，欲提醒允熥，但是齐泰和练子宁把他拦下了。他们二人觉得允熥这次的事情做的有些过了，这首诗正好可以补救一下他在儒臣心目中的形象，所以拦住。允熥本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诗不合适。

    最后，允熥说道：“此地以后就是大明将士的公墓，所有的大明将士，不管是战死的还是病死的，都可以入葬此地。但是不许其他人入葬。阳和堡的兵丁负责平日守护；十一叔，十九叔，每年记得来这里祭祀。”朱桂和朱橞答应着。

    然后允熥又说了几句，这次追悼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