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接你们回家
这个名册经阿克麦瑟的勘验用章后，会随军前往目的地，交给接收人用章，再返回阿克麦瑟这边复命，让他们照承诺放人。 这种交易，只能是掌握主动权一方面的永夜军领吃亏，先完成自己这一面的交易。 成功之后，再让另一方履行承诺。 毕竟金斯利家族不履行诺言，永夜军领还有对付他们的手段。 反之，金斯利家族就只能干瞪眼了。 一路绿灯的情况下，永夜军领的运兵船队顺风顺水，比预计的还要快半天，仅仅用了六天半，便将这五千金斯利家族士兵运到了指定位置——三岔口，卡尔特军领的波顿河与雅各布江的交汇处。 雅各布江的主要流经区域在曼育军领，只有少数拐弯的地方路过卡尔特军领，能让永夜军领楼船停泊的天然大型港口更少。 三岔口便是其中一个。 金斯利家族士兵大部分都待在密封式船舱中，但是偶尔遇到特殊情况，也能出来透透气。 被永夜军领盘踞了十多年的安迪斯大山，第一次出现在大量外人面前。 港口密布。 大小船只在上面来回穿梭，人声鼎沸，这些装载满货物的船只，或是向南，前往绝望沼泽，或是向西，和他们一路，通过雅各布江前往曼育军领和小亚细亚平原，一路上所见的各种船只，何止千数， 梯田层叠。 雅各布江沿岸，能够耕种的土地，全被安迪斯人开发出来了，不仅是群山环绕的巨大盆地，还有那些地势不是特别陡峭的大山，也被他们开发出，就像是一层一层巨大阶梯，镶嵌在山脉上面。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些梯田周围的巨型水车。 这些巨型水车并不是单个存在的，而是作为一串一串存在的，呈金字塔状，从山脚一直排到山巅。 位于底部的最为巨大，比起兄弟港的云霄抛石车不逞多让，越往山顶走，型号越小。 在雅各布江江水的推动下，源源不断的江水，被这些巨型水车一层一层的运到了山巅。 可能是现在处于雨水充足期，根本用不了这么多水，层层蓄水池开始满溢，顺着水渠重新流下，注入雅各布江，形成了一幅如同画卷一样的绝美景象。 这里面充斥的不光是自然之美，还有人力制造的机械之美，让人窒息之余，又有着难言的心灵震撼。 由青砖红瓦建成的城镇，井然有序的镶嵌在两岸，远远望去，就像一朵朵绽放的花朵，无数安迪斯人就像勤劳的蚂蚁一样，在其中穿梭。 虽然没能近距离观察，那种安定富足气息，扑面而至。 绝望沼泽的战争，好似对这里的生活没有产生丝毫影响。 面对这样的景象，即便是身为敌人的金斯利家族士兵，也心生向往，生不出丝毫的恶意之言。 在永夜军领的独特感觉，从出了双子城，有了对比后，变的更强烈。 永夜军领统治区域的雅各布江两岸，情景重复率很高，看时间长了，未免有几分单薄。 但是对比曼育军领后的情况，他们忽然发现，那种单薄才是一种幸福。 说实在的，论地理条件，曼育军领远在安迪斯环形山之上。 经过四五年的天气变动，曼育军领早已经不复以前那种黄沙满天飞的凄凉景象。 尤其是复流后的雅各布江两岸，刚刚开春，便满眼绿油油的动人情景，各种天然大小港口，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相比起永夜军领，曼育军领就差了不止一筹，呈现一种畸形发展。 有大量商船进出、上空飘荡着红白相间的红十字旗帜的那些大型港口，以及其周边几十公里，繁华程度不亚于永夜军领。 但是这种地段终归少数，只占了三分之一不到，大部分地段，连人烟都看不到，就这样荒芜着。 至于他们的老家卡尔特军领，雅各布江流经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一片空白，没有半个港口的影子。 繁华与荒芜形成的强烈视觉冲击，让人对战争的破坏力，生出更多感触。 曼育军领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已经彻底打烂，想完全恢复，不是一代人两代人能完成的。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过了全部路程，这五千金斯利家族最精锐士兵中很多人，竟然生出了怅然若失的感觉。 永夜军领运兵船抵达三岔口的时候，金斯利家族所要的二百吨粮食，早已经交接完成。 他们并没有傻乎乎的从自己军领中费时费力的调运，而是直接从盟友摄政公主手中拿的现成的，转运过来的，运输距离不超过一百公里，即便是逆流而上，也比从永夜军领中运送省时省力。 这笔小账，别说是军事参谋部，就算永夜军领的商人们也会算。 “亚达将军，这是运兵名册，此次运兵共计五千一百二十三人，实到五千一百零四人，其中十七人，出现严重水土不服状态，留在了永夜军领修养，等到他们恢复后，我们会第一时间遣送回阿克麦瑟元帅那边，有两名不慎身亡，都是失足溺水，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遗体我们一并运送过来，还请将军一并查验。” 作为这次运兵的总负责人布兰恩，虽然没有在亚达面前流露出歉意，但是在运输过程中出现了伤亡，在自己履历上留下黑污点，是不可避免的了。 只是没人能拦住他们自己作死，一群旱鸭子被永夜军领的美好吸引，想趁机偷渡，只死两个，已经算是永夜军领尽心尽责了。 “阵亡了两名？”亚达心中一阵惊讶，不是死的多，而是死的少。 双方现在毕竟还处于半对峙半谈判，为其近一周的转运，里面各种变数太多，金斯利家族这边已经做好了几百伤亡的准备。 永夜军领的道德品质方面，比金丝路家族预期的高很多，根本不屑于玩这种小手段，尽职尽责的完成了属于自己的承诺，完成率比金斯利家族出马还要好。 亲自检查一遍后，亚达心中的满意度更高了， 船舱中的金斯利家族士兵，除了精神因为长时间坐船，略微有点萎靡外，整体状态良好，吃顿饱的再好好睡一觉，就能投入战斗。 “若是没有其他问题，还请将军尽快给阿克麦瑟元帅传信，让他们开始放人吧。”布兰恩催促道。 永夜军领这边有良心，不代表金斯利家族征东军那边也有良心，尤其是在粮食越来越紧张的情况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早一日将那些鳄族平民从他们手中接出来，早一日安心。 “这是自然。”亚达毫不犹豫的应承道。 永夜军领这种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赢得了这名正统骑士家族出身的将军好感。 同样也不拖泥带水，第一时间分别给巴克大公和阿克麦瑟飞鹰传信，进行人员交换的第二步。 手持第一时间送回花名册的另一位主力参谋长凯尔曼，出现在了阿克麦瑟面前道：“元帅阁下，我们已经展现了诚意，你们是不是应该履行诺言了？” 阿克麦瑟面无表情的下命令道：“放人。” 前前后后，经过将近一个月磋商，挡在那两万被驱赶的鳄族平民归家的路，终于被扫平了。 “你说什么？我们被释放了？可以走了？” “咱们真的可以走了吗？不会是金斯利家族的阴谋诡计吧？不等咱们走出多远，就将咱们全部射杀？” “应该不会吧？要是他们真的想杀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走不走？” “走？去哪里？咱们手中没粮食，根本走不出几十里地，就被活生生饿死，我早就听说金斯利家族现在缺粮缺的厉害，他们这是为了节省军粮，才将咱们驱赶出去，这是准备活生生的饿死咱们，这与杀了咱们有什么区别？” “我就说金斯利家族没这么好心，他们这是变相要咱们的命。” “走，往有水的地方走，永夜军领和咱们的族人肯定没有走远，只要有水有船的地方，就应该能找到他们，咱们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没错，说不定这是咱们的族人在营救咱们，往江边走，只要看到咱们的船，就有希望了。” 当那些鳄族平民听说自己被无条件释放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个瞪大了麻木双眼，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就像永夜军领所担心的那样，他们的状况相当糟糕。 饥饿寒冷，不光击垮了他们的肉体，还将他们意志摧残的厉害。 很多人已经麻木了，根本没指望活着离开这里。 他们能够支撑到现在，完全依靠生存本能。 这还是阿克麦瑟专门叮嘱了军需官，有事没事到这里转一圈的结果，否则他们早已经变成了一堆死尸。 饶是是如此，每天都以几十具的速度往外运尸体。 一开始还有人挖个坑，草草的将他们掩埋一下，到最后连这个都省了，直接堆积在那里，不是他们变懒了，而是他们没力气干这种体力活。 听到消息后，爬起来探寻情况的，都是少数，大部分就这么躺在那里，瞪大了眼睛望着天空，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还以为是一具具干尸呢。 “阿克麦瑟这个王八蛋，根本没有将咱们的族人当人看！”随行查看情况的怀恩德，被眼前这种凄惨景象气的头发都一根根立起来了，“我要宰了这个混蛋。” 想象是一码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码事。 没有亲身经历那种饥荒场景的人，绝对无法想象其中悲惨程度。 “不要节外生枝。”凯尔曼一把拽住怀恩德，摇摇头道，“意气用事，只会将他们推上绝路，让运粥队，先将元气粥运上来，吩咐下去，每人只给一小碗，不管他们怎么哀求，都不准心慈手软，都不要多分给他们。” 好在永夜军领有一群合格的军事参谋，做事面面俱到，已经将事情考虑的方方面面，包括眼前这种恶劣情况。 事实上，在金丝利家族那五千精锐出港的时候，永夜军领军事参谋部就已经向阿克麦瑟提出，派医疗队查看那些鳄族平民状况的请求。 但是阿克麦瑟对永夜军领抱有很深戒心，唯恐他们半路搞出新事端来，始终不肯松口，直到确切消息传来后，方才大军中打开了一个小缺口，让永夜军领能派小股营救人员上来。 很快一桶桶元气粥，被永夜军领士兵用小车推了过来。 这种元气粥，在永夜军领算是相当有名气。 因为它是专门为那些长期处于饥饿中的人准备的。 据永夜军领官方科普人员讲，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人，肠胃变的相对脆弱，要是一下子吃太多不容易消化的东西，轻则肠胃不适，重则肠胃破裂而死，也就是俗称的撑死。 每一个逃难到永夜军领的难民，都要先定时定量的喝上两三天的元气粥，调理一下身体，恢复一下元气，然后慢慢再恢复其他方面的饮食。 人要是饿大了劲，啃树皮都是甜的。 更别说元气粥的味道并不差，它由大米或者小米作为主原料，添加了各种能快速恢复人精力的草药和少量革肌，用小火闷煮一天一夜，就连革肌都给熬烂，入口即化。 头几口有点苦，越吃越甘甜。 那些刚刚度过人生最艰难时刻的人，一碗下肚，永生难忘。 永夜军领一桶桶元气粥，刚一开盖，那些看起来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鳄族人，一个个骨碌碌的，全爬了起来，双眼中冒着绿油油的光芒，配上他们蓬头垢面，面颊陷落，腮骨凸起的模样，要多渗人就有多渗人。 不过长时间的饥寒，终究伤了他们的元气，行动起来的时候，双腿打飘，根本走不快，稍微不慎就会摔跟头。 “排队，排队，全部按秩序排队，妇孺老幼优先，放心，粥的数量足够，每人都有粥吃，每个人都有。” “小子，你是第一次执行这种赈灾任务吧？这种时候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要拿出比对待敌人还要凶狠的态度来，尤其是对待这种不肯服从安排的家伙，更不能纵容。”一名岁数不大，但是一看就知道身经百战的永夜老兵，一边对自己的同伴说教，一边将一名试图抢夺粥桶的鳄族平民，拽着胳膊拎了起来，直接扔了出去。 哪怕用了几分推送的劲，依旧将他摔的七荤八素，半天爬不起来。 这名永夜老兵神情凶狠的大吼一声道：“按秩序排队，否则连水都没的喝。” 整个人群顿时一滞，老老实实的按照秩序开始排队。 永夜老兵拍拍身边那名目瞪口呆的新兵，意味深长的道：“有时候，恶人并不一定是真的心恶，而是情景所迫，以后多学着点。” “按秩序排队，每人只能领一碗，不能代领，领完的都到这边集合查体，查完体的可以领第二碗粥，然后按顺序前进，每走一公里，可以多领一碗粥。” “求求你们，多给一碗吧，就一碗，一口也成，一口也成，我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话说的很清楚了，不要废话，赶紧往前走，后面还有人等着呢，前面还有粥吃。” “你找死吗？说好的一碗就是一碗，这个规矩谁都不能破，我数到三，要是你再死皮赖脸的不走，就别怪我将你踢出队伍，一口粥都别想再喝到。” 在一名名经验丰富的永夜老兵带领下，整个鳄族平民就像是被驱赶的羊群，排成了二十条长龙，每个龙头都是一个粥点。 然后以元气粥作引子，引诱着他们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等到肠胃适应的差不多，感到一点饱意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将近十公里，抵达了永夜军领停靠运兵船的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