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冰风森林(五)
有人主张所谓和平,不过是准备下一次战争的空档罢了。战争则是不断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擦肩而过的真实存在;从历史宏观角度来看,这种见解确实有一定的正确性,可如果以此为根据,彻底否定和平的价值,要么这个人从未亲身体验过战争的残酷和恐怖,要么是严重的战争中毒,根本无法适应和平的环境,再不然就是压根就不相信这世间还存在善意,认定世上只有恶意和披上伪善外衣的恶意。前两种人不负责任,后一种人则极度危险,且潜在的破坏力远高于前两者,因为这种人从心底里否定着一切…… ——摘自《战争回忆录》。 “帝国的军官?还是那个红茶提督?” 共和国派遣观察武官安丽埃塔猛地站了起来,险些撞翻摆满茶水和文件的行军桌。 顾不上整理桌面和道歉,她急冲冲地问到: “帝国玩真的?居然把这种大人物送来拉普兰?” 罗斯联合公国与拉普兰在北部边界上愈演愈烈的纠纷以及两国国内越来越危险的舆论氛围让诸国感到警惕,为了掌握该地区的动向,他们不光送去了间谍和外交官,同时也以各种名目派遣现役军官进入拉普兰,以便战争爆发后掌握第一手资料,进而能准确的评估两国的战斗力和未来战争形态的变化。帝国更是直接以“军事交流”为名派遣将校军官到拉普兰,协助其重整再编军队。 从种种举动中不难看出帝国对拉普兰的重视程度,以及拉普兰在国际地缘政治中的重要性。可把“红茶提督”派到极北之地什么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红茶提督、战场魔术师、帝国第一战术家、不败的首席舰队战专家——提到帕西法尔这个名字就会想到这一系列的称号。既然他来了,一旦冲突爆发升级,面对之后的处理和解决,他到底会使用什么手段实在叫人费疑。” 露易丝摩挲着下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旁的马赛和安丽埃塔同样如此。 不光是他们,所有得知这个消息的各国军人都有类似的反应。 如果帝国派来的是陆军或海军指挥官,哪怕是装甲兵指挥官都不至于引发如此大的反应,因为大家有数,即便帝国提供某种程度的军援,抑或以“志愿者”的形式派遣部队干涉,最多也只是战术层面的动作,以卡累利阿地峡的地形、拉普兰的基建水平、战争爆发后的物资动员和调集速度,根本无法支撑大兵团进行纵深突破。所以不管派来什么样的陆海军军官,最多也只会是一场战役级别的武装冲突。 可帕西法尔少将的到来为未来的战争增加了另一种可能性,即帝国军很可能投入空军,将边界冲突变成一场来自空中的战略打击。 这绝不是妄想。 帝国军长期注重培养高素质的军官,在军队编制的灵活度上也更高。不少全程观摩过上一场大战的外国观战武官都还记得,当时的亚尔夫海姆防卫军各种战役战区指挥机构是如何从几十名将校的小部门(其中一大半是情报和通讯单位)在旦夕之间膨胀为涵盖方方面面的庞然大物。他们也同样记得,当遇上突发情况时,帝国是如何快速的将现场的机械化步兵、装甲兵、炮兵、航空部队编制成“战斗群”这种犹如奇美拉一般的可怖怪物,像吹走落叶的秋风一般轻松扫荡面前的查理曼军队。 把一位战功赫赫而且还是以不按常理出牌闻名的舰队提督丢到这里,会不会是进行先期考察,在战时编制成一支以空中分舰队为基干的快速反应战斗群,给公国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马赛说到: “假设帝国的目标是敲打公国,现场指挥官必须有足够的弹性和开阔视野,能从整体大局的高度来审视战役的进度和发展方向,进而做到适时收手。帕西法尔提督确实是能满足这一要求的人才。” 帝国军不缺少思维灵活的军官,要不然在战时也很难迅速编制出不同规模,包含不同军兵种的战斗群投入战斗。只是这些军官普遍都有军事专业倾向过重,思维定式仅局限于战场的毛病,在面对“有限战争”这种完全迥异于全面总体战的全新课题时,难免会出现弹性不足,过度反应之类的情况。考虑到这一点,以临机应变闻名的帕西法尔到拉普兰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对我们也是最好的选择。能在事态不失控的前提下观察帝国名将的指挥水平,危机应对处理流程,战斗群编制的机会可不多。” “没错,这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可是会这么顺利吗?” 安丽埃塔按照惯例唱起了反调。 “帝国一定会防范别国军人窥视他们的核心机密,即便全部公开,那也是因为相关秘密具有不可复制性。” 这两点已经充分得到了证明,在巨大理念和技术代差鸿沟面前,纵然帝国毫无保密意识,将全部核心机密摊开在阳光下,其它军队也不可能复制出来。一支军队的特点、思考方式、战略战术的倾向、人员单位的编制、条令的制定和执行……全都是漫长积累之后依据自身特色诞生的产物。面对领先一步的对手,想要复制其成功经验也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资源,当对手领先一个时代甚至几个世纪时,纵然掌握了其中奥妙,想要彻底消化和融会贯通,依然要面对一大堆需要时间去验证和修正的难题。 更何况—— “‘军团’绝不会在这里出场。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注定要被淘汰,注定不会在下次大战中登场的过时之物。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一点,又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故意装成没发现的样子呢?” 瞥向不远处正在咬耳朵的各国同行,安丽埃塔扬起嘴角,为动荡的空气注入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