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悲往何去
汤云裳在急诊部做处理的时候，钱多多想趁机溜到那个温泉度假村去看看。 伤员夸张的哎哟哟喊疼：“你可别想丢下我！” 重新罩上T恤的钱多多只好耐住性子坐在旁边，汤云裳却跟年轻的急诊女医生套近乎：“听说前俩月这镇上温泉度假村，抓了群流氓？” 女医生戴着口罩笑：“那可不是我们的工作范畴，欢迎到警察局去咨询。” 钱多多用表情嗤笑了大姐头的冷遇。 结果等着打破伤风皮试的时间段里，旁边打吊针的两个本地妇女却迫不及待的凑上来交流八卦：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那帮仙人板板的该死畜生哦！后面溶洞里找到三具尸骨，现在都还没搞清楚是哪些倒霉人！” “早就晓得他们把那个度假村霸占了搞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这回该背时，听说是市里面的警察局长亲自过来一锅端，一个都没跑掉！” “镇上有个副镇长都遭抓了，好多人都喊去谈话，上头没得人怎么可能让他们祸害了这么久，可惜了傅老板哦！” “可惜了傅老板那个老婆孩子才是真的，听说都不见了，不晓得是不是就那溶洞里面的尸骨……” “不可能，有人说她们早就跑了……” 根本不需要钱多多提问，只需要静静的聆听就好了！ 钱多多看着她们不惜把吊针输液管都斜拉着，真是感叹八卦的力量！ 原来和汤云裳一样，孟桃夭也是跟着她母亲姓的，原来傅老板断了腿一直躲在镇上，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也基本上都悄悄保守秘密，因为以前有钱的时候，傅老板还说得上是回馈乡里，修路铺桥的事情做了不少，所以还有不少人悄悄接济他，但这次出事以后，据说傅老板到温泉度假村门口去跪下来大哭一场，然后就消失了！ 镇上人都不知道傅老板去了哪里，有说去找老婆女儿的，有说跟了恩人去东山再起的，也有说是去牢里要亲手报仇的，反正众说纷纭确实丰富了镇上的文化生活水平。 至于度假村，那本来就是傅老板以租赁的形式向旅游局承包下来的景点，被霸占以后合同都重新签过，所以现在自然是收归国有重新被旅游局经营起来了。 汤云裳的破伤风针都完全是在这些八卦中完成的，她忽然就变得安静沉默。 最后带着包扎好的伤腿出门时候，已经把能够收集到的信息全都收集完整了。 但钱多多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驱车到几公里外的温泉度假村去看了看现场，甚至还付了两百块钱的门票驱车进去了。 因为灯火通明的人声鼎沸，让钱多多很吃惊，巨大的冲浪浴场，标准的两三个游泳池，成片的小汤池，各种亭台楼榭的园林式建筑中间各种温泉池到处都是游客，这都晚上八点过了。 看看外面停车场上密密麻麻的车辆，一家老小或者亲戚朋友明显就是从城里驱车过来消暑游玩后驱车回家。 整个温泉度假村的规模相当大，可见当年孟桃夭家的富贵有多排场，钱多多只感觉那售票口简直就是印钞机！ 怪不得那姑娘啥都不会做，也啥都不能做，这纯粹就是大富人家的小姐落难街头的结果。 这回汤云裳上下车没什么难度了，可她坐在副驾驶几乎一声不吭，和之前的态度变化很大。 钱多多拍了几张照片却没有发给孟桃夭，只是在微信上留言说自己没问题，马上回去再说。 孟桃夭说好，再叮嘱遍路上开车小心，从温泉出去有几个急转弯。 以前那个大富人家的小姐，可能不会这么提醒旁人吧，更不用说钱多多了。 他认真的回复好，赶紧上路，在急转弯的时候确实小心谨慎，可经过镇上的时候，汤云裳终于有气无力：“你就没说吃晚饭？” 钱多多这些日子跟央金吃晚餐，都是按照网上搜来的什么健身晚餐食谱，量并不大，这一连串的忙碌下来还真没觉得饿，听了还是有点抱歉：“从这里到你家大概半小时就能到，我送你回家去吃吧，我得赶回学校去。” 汤云裳一眼看穿他：“还不就是回去给你那桃子说，你也别想着把我送回去，我家里的排场远超这小老板，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大的伤，回家得让我妈把你抽死了都，我也回学校吧，她那还能打个地铺不，我突然很想跟她聊聊。” 钱多多吃惊：“聊什么？” 汤云裳看着车灯照亮的前方，有点定定的：“我爸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胜利者，哪怕我妈给我说他也给人下跪求饶过，可他那都是为了家人，为了弟兄，所以我从来没看见过失败者的样子，也从没想到过，失败会有这么残酷，其实今天在那破医院后面的平房，我已经很吃惊了，快意恩仇，狗叔电话里说起来轻描淡写的仙人跳下个套，实际上就是背后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现在我有点懂你说的那种害怕了。” 钱多多专注在夜间山路上，不敢侧目：“她……可能还是会很反感你，拜托你稍微担待下。” 汤云裳靠在赛车座椅的高高靠背上，扯动嘴角压出边长酒窝：“以前我就觉得挺喜欢她，现在了解以后，更觉得她这种转变很了不起，我妈曾经也说过，我爸有那么两三次也差点崩了，我突然想到，如果我的父亲也遭遇这样的事情，我能怎么做？别看我自以为了不起，真正有事儿的时候，我未见得有孟桃夭做得好，我很佩服她，所以想跟她好好聊聊。” 钱多多提醒：“她未见得有心情跟你聊。” 汤云裳笑笑：“反正她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不是说了嘛，你们这帮人都挺不错，我感觉在你的带领下，是个很不错的团队，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摆脱我那种社会属性融入这边，趁着养伤这段时间，也稍微避开点家里，反正以前暑假不是去香港平京购物，就是出国旅游，今年躲在学校吧，半个月我估计这脚也就能下地了。” 钱多多设想了下自己带着受伤的瓜瓜回去，估计很可能会被打出翔，默认了这个安排。 结果汤云裳又开始千方百计的打听周师姐，这回钱多多不上当了，他发现汤云裳很擅长利用自己好似头脑简单的体育生大个子大大咧咧形象，其实心思细密算计颇多！ 所以这次无论汤云裳怎么哀叹自己脚痛，他也不再透露半分消息了，差点让汤云裳把司机暴打一顿，但看在高速路的份儿上，她还是不敢随便开玩笑抢方向盘。 测试了一路过去的钱多多，也试着把黑仔的潜力发掘出来，高速冲刺了几把，汤云裳明显跟他差不多，对这种玩儿命的飙车行为很不感冒，尖叫着命令他控制在法定速度内安全开车！ 其实仔细想想，市井出身的钱多多，和颇为社会人的汤云裳，在很多方面都有共同语言，而且现在都是不差钱的富二代。 这仿佛是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都很匹配的感觉。 但钱多多没敢说。 抵达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钱多多打电话叫孟桃夭到楼下的路边摊吃麻辣烫。 孟桃夭直接穿着分体式睡衣趿着拖鞋就下来了，可是还没走进红色篷布的大排档，远远的看见汤云裳，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这种路边摊都是折叠小方桌，她调整好表情过来坐在相对两人中间时候，快速瞟眼钱多多带着血迹和污渍的T恤，带点客套的笑容：“汤组长也在哦？” 脚下的拖鞋却暗暗的踩着钱多多碾呀碾。 汤云裳把自己的左脚调整出来给她看：“为了帮你打探消息，受伤了，能对我有点好脸色吧？” 孟桃夭猝不及防，看那包扎起来的脚丫子还俏皮的对她分开做个耶，哪有半分社会人大姐大的感觉：“怎么了？” 脚下更用力踩了钱多多，催他说话。 其实钱多多另只脚被汤云裳踩着不许他说话，这姑娘张嘴就活灵活现抢功：“其实是下午我打听到了你家乡的好消息，跟你家那个案子有关的那帮杂碎已经全都被抓起来了，一个都没跑掉，所以我才拉了钱多多过去探听下真假。” 果然，孟桃夭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全神贯注的倾身过去，连脚下踩着的都松开了：“真的？” 汤云裳单手撑着脸蛋，开朗洒脱：“真的，但另外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就是你父亲可能走了，事情完结后有人看见他杵着拐杖，到度假村大门外跪着哭一场，然后就不见了，现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人生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你也随时能回去，所有跟这个案件有关的人包括几个靠山官员都被抓了，这个担子你可以放下来了。” 孟桃夭怎么可能放得下来，甚至连放松都说不上，只是双眼有些猝然失神，不知道是想起自己还像个公主一样的少女时光，还是想起她那还算美满的父母婚姻，已经都做梦似的一场空，更可能是紧绷的神经，忽然放开，却已经绷得没了弹性回去，最后转头看钱多多。 呆呆的。 钱多多点下头确认。 她就慢慢低头趴到桌面上，不让人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