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8章 好奇和羞辱
登记之后，葛俊芳在前台附近的休息室里坐着等候。 休息室里有几个人，都是来大东集团办事的，等着不同的大佬召唤。大家虽然不熟悉，甚至彼此戒备，但这并不妨碍大家一起讨论一些热点话题，比如眼下的疫苗质检门，和大家的业务领域都不牵扯，很合适拿来探讨一番。 说着说着，几个人就开始骂娘，认为这种事情绝对是丧尽天良，认为这个公司所有的人都应该被凌迟处死，认为上面应该严厉处置，认为……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葛俊芳如坐针毡，她拿着一本杂志，尽量的遮住面部，心里一个劲的嘀咕：这是穆东专门安排的吗？ 其实还真不是，这完全是自发的讨论，这次的事件太恶劣太敏感，可以轻易触动每一个人的神经。 葛俊芳等了一上午，等到休息室里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也没有得到穆东的接见。 前台的小美女甜甜的告诉她：“对不起了，葛女士，我们穆总上午实在没挤出时间，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下午再过来排队。” 葛俊芳倒也是个狠的，笑着说道：“那行，我中午不走了，继续在这里等，我能让人送份外卖过来吗？” “可以的。”小美女笑道，转身离开，脸上的笑脸倏尔散去，嘴里嘀咕道：“最好能送份有毒的外卖，吃死你个老巫婆。” …… 葛俊芳的一举一动汇报到了穆东这里，这让穆老板心里隐隐有些戒备。很显然，这个娘们能屈能伸，是个人物。 也是，如果没有点胆子，也做不出来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可惜用错了地方。 下午四点，穆东终于接见了葛俊芳。 对方在陈必树的带领下走进穆东办公室的时候，穆东端坐在办公桌前没动，他目光平静的看着满脸堆笑的葛俊芳，心里不禁轻叹一声，这娘们，年轻时也算是个美人，可惜啊，最终却变成了蛇蝎。 葛俊芳身材不算高，一米六五左右，腰身挺拔，身材有致，笑意盈盈，举止得体，打扮上更是典雅中透着一副豪气，脖子里那串翠绿的珠子，一看就价值不菲。整个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过穆东知道，根据资料，这个女人已经接近50岁了。 她这副保养得宜的样子和这身不俗的打扮，花的可都是黑心钱。 …… 葛俊芳也在看着穆东。 对方年轻，气盛，坐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目光平静中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意味，这让葛俊芳有些好笑。 小伙子，底气不足啊，以为这样就能镇住我？ …… “穆总，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走到办公桌前，葛俊芳笑着说道。 穆东依然没有起身，淡淡说道：“确实够冒昧的，我们又不熟，而且你还找了我根本不喜欢的中间人。” 呃？这么不给面子？ 葛俊芳一顿，继续道：“我也是上当了，对不住了。” “哦，随便坐吧。”穆东道。 随便坐？可是办公桌前只有两把椅子，一看就是给来汇报工作的下属坐的。 不过葛俊芳并不在乎，轻声道谢，缓缓坐下。 紧接着，她就从包里摸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往前一推，笑道：“听说穆老板家有爱女，这是给令爱的一个小玩意，还请笑纳。” 穆东差点气笑了，混蛋啊，情报工作做得不错嘛。 他平静的说道：“收起来吧，不需要。葛女士，我之所以愿意见你，其实是好奇心在作怪，我很好奇你会说什么。” 葛俊芳依然笑着把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和田玉生肖牛，核桃大小，惟妙惟肖。她继续道：“很漂亮的小礼物，令爱会喜欢的。” 穆东只好放了一招，淡淡说道：“她不会喜欢的，我昨天看了她的防疫本，很凑巧，她注射过你们家的疫苗，如果她长大了知道这事，你就是送座金山她也得扔了。” 葛俊芳一下子愣住了，她实在没有预料到，竟然还有这种事！尼玛，你都首富了，孩子竟然在国内打疫苗？ 她快速的调整了情绪，认真说道：“我很抱歉，穆总，我会做出一些补偿。不过，我们的产品质量一直很稳定，出现问题的那个批次，并没有……” “不说这个，没劲。”穆东摆摆手，说道：“说点正事吧，找我什么事？” 葛俊芳再一次愣了一下。 找你什么事？当然是求和来了，这把火可是你烧起来的。你现在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那个，穆总，我想，我们中间可能有些误会。池铭是我的外甥，有些事他做的确实不对，我们也会做出一些赔偿。”葛俊芳说道。 “哦？是吗？怎么赔偿？”穆东问道。 “穆总，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个人向您转让久春生物1.5%的股份，价格好说。”葛俊芳说道。 穆东盯着对方，一声不吭。 葛俊芳继续道：“穆总，你可能听说了，我们在谋求上市，一旦上市，这些股份的价值就会增长几十倍上百倍，而且生物公司的盈利和分红非常稳定。” 穆东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葛女士，据我所知，你的家族掌握了大约35%的股权，这些股权上市后，市值大约多少钱？” 葛俊芳犹豫一下，说道：“乐观的估计，不低于30亿元。” “还真不少，就算35亿吧，也就是说，如果这1.5%的股份是你白白送给我，价值就是1.5亿，仅仅是池铭的一个恶作剧，你们还真破本。”穆东笑道。 葛俊芳不能在继续装傻了，只好说道：“穆总，池铭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子，我们或许还存在其他的误会，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如果您对1.5%不满意，我们可以谈。” 葛俊芳也豁出去了。她当然知道穆东有钱，根本不好拉拢。但是她觉得，无论是谁，只要舍得投入，没有办不成的事。 至于为什么必须要拉拢穆东，道理相当简单，实在是穆东的背景太不一样了，他要是铁了心折腾，还真不好控制。 葛俊芳的信息量还是少了，如果她知道穆东已经紧急去了一趟京城，就不会这么天真了。 …… “可以谈？呵呵，怎么谈？如果我要你手里全部的34.6%，你舍得给吗？哦，好像你手里只剩下33.5%了，是不是已经送出去1.1%了？”穆东淡淡说道。 就像在头顶炸开了一个响雷，葛俊芳一下子懵了。 她曾经接手了34.6%的股份，这不算什么秘密，当初公示过，但是她现在手里只剩下了35.5%。是一个绝密的信息，而且，这35.5%还是分布在自己、老公和儿子三个人名下的总和，穆东是怎么知道的？ 再者，那1.1%的股份，可不就是送掉了嘛。 好一阵子，葛俊芳才缓缓说道：“穆总，最多3.5%，我只能拿出这么多？” 穆东摆摆手：“你误会了，这根本不是钱的事。这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 葛俊芳眼神一亮，赶紧道：“您说。” “你、你老公、你儿子，还有你家那个喜欢炫富的儿媳妇，每人注射一剂你们家生产的狂犬疫苗，来证明一下你们的产品质量稳定性，这样公众的舆论自然烟消云散了，怎么样？”穆东缓缓说道。 葛俊芳一下子站了你来，大声说道：“你！” 话音一落，办公室的门立刻被推开，方健东站在门口沉声道：“穆总……” 穆东摆摆手：“没事，出去吧。” …… 葛俊芳终于明白，这事无解。而且对方之所以约见，根本就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想羞辱自己罢了，自己这趟，来错了。 她站在那里，平静的说道：“穆总，您一定要苦苦相逼吗？” 穆东冷哼一声说道：“切，关我什么事？是你跑上门来要赔偿你外甥恶作剧的损失，我不要，还得罪你了？莫名其妙！” 葛俊芳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何必呢，孙南河这种人根本不可靠，指不定就会反戈。” 穆东心说，你要是能找到孙南河，算你赢。嘴里说道：“是啊，你们公司没几个靠谱的。” 葛俊芳咬了咬牙，缓缓说道：“穆东，得饶人处且饶人。” 穆东摆摆手：“你走吧，有什么招尽管使，我等着。” …… 葛俊芳从泉城中心大厦出来后，回身看了看这座泉城最高的建筑。楼太高，离得又太近，需要使劲仰着头，这让她非常不爽。 但她心里清楚，穆首富确实有实力，碾压她这样的还没成长起来的富豪，还是非常轻松的。实力代表了一切。 所以，这次一定不能输，企业必须挺过这个难关，必须顺利上市，这样自己所掌控的资产才能迅速增值，自己才能少一些仰视，多一份从容。 穆东，你给我等着，等我顺利过关之后，我和你没完！ 葛俊芳觉得，即使不能从源头上解决，局势依然是可控的，见招拆招吧。再说了，以前类似的危机也不是没遇到过，斗争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 接下来的三天，双方确实是见招拆招。 先是郭天德这边大规模散布了久春生物在疫苗的冷链运输过程中存在纰漏，然后久春生物方面斥责为假消息，纯属污蔑，会让律师处理； 然后老郭又发布了久春生物在包装环节存在有效期标注超前的消息，久春生物方面则表示，这件事和之前的质检问题根本就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理。 在这个过程中，最高兴的就是各路收钱办事的水军和自媒体大V，吃了正方吃反方，吃了控方吃辩方，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在这个过程中，各路神仙陆续登场，存在利益纠葛的同退同进，存在监管责任的积极表态，很多隐身在幕后或者已经调离原岗位的人，也开始通过各种方式进行各种运作，力争平息事态； 在这个过程中，远在海岛省的孙南河惶惶不可终日。手机早就不敢开机了，早几年购置的海景小高层也不敢住了，只能躲到酒店里，终于在一次下楼买烟的时候，他被几个人追击受伤，才无奈的接受了之前那些“媒体记者”的保护； 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人并不像孙南河这么懵懂，很多人都知道是大东集团在操纵舆论，但是谁也不会明说； 在这个过程中，葛俊芳的心情一点点的好起来。她觉得，对方搞出来的都是一些外围的事情，根本不足为惧。而且这边的辩解和反击都有大量的机构帮着背书，局势果然稳定住了。 唯一可惜的是，久春生物这四个字臭了大街，百姓骂声不绝，不过无所谓，公司换个名字，重新注册个品牌，几个月就能重新做起来，就算有些损失，也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12月7日，穆东接到了井主任的电话，挂了电话，穆东叫来了郭天德，让他放大招。 于是当天晚上，最后一轮全方位的舆论攻势迅猛展开，上来就是火力全开的架势。而且这次放出的消息，实在是超级重磅。 消息指出，久春生物之前在质检、包装和运输环节的失误和纰漏根本不值一提，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公司在生产环节严重违反程序和国家标准，使用了产量更高的大罐发酵工艺，而放弃了产量低但是技术标准更高的小罐发酵工艺，造成产品质量的不稳定。 消息指出，生产工艺的改变和由此而产生的质量不稳定，是公司在质检、包装和运输环节产生疏漏的根源，可以说，因为质量不稳定，所以必须存在这些疏漏，否则，没有一支疫苗是可以合格出厂的。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世界都为之一振，已经被各种负面消息虐待了好几天的消费者，再一次陷入了智商缺失的茫然和愤怒。 真的，智商实在是不够用的，因为根本无法想象人性之恶可以达到如此的程度。本以为让人不放心的是那些辅助环节，但是实在没想到，在生产环节就已经烂透了。 烂在了根部啊！ …… 葛俊芳傻了眼。 大罐发酵工艺是公司的绝对机密，非核心人员根本不知情，她搞不明白，孙南河这样的普通中层干部，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并拿到了相关证据的。 好吧，就算大罐发酵又怎么样？ 我们可以找人论证大罐发酵的合理性和科学性，之后再顺便申请一个科技攻关的奖项，事情依然可以控制一下。 葛俊芳当机立断，迅速开始谋划。 但是，很快她就畏首畏尾了，秘书过来告诉她，情况不大对劲，之前一直没有参与舆论传播的主流官方网络媒体，有好几家突然转载了刚刚发布的消息。 我的天！要坏事！葛俊芳头皮一阵发麻。 她和她的同盟一直觉得局势可控，就是因为主流媒体一直没有参与，而且中枢机构也一直没有发声，这让大家觉得，这次的危机，和之前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现在看来，好像要槽糕。 不行，生产不能继续了，立刻停止，马上销毁相关资料。 葛俊芳当机立断，迅速通知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