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要孤独的活
. 忘忧河面,腾腾肃杀的波峰之上,梵香右手持了一把三尺长刀,一袭青衫,长发胡乱地披散着,满脸血污。 他左手将奄奄一息的娜兰柔若轻柔地揽在怀里。他温柔地定定看着怀中这个女子,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怜,没有语言。 娜兰柔若不停地呕血,艰难地看着那个男子。 梵香爱怜地轻轻用脸磨蹭那女子的脸颊,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凄然一笑,对周遭的肃杀浑不在意,视如无物。 远远天穹之间,许多朱雀腥红的影子在空气中如幽魂似的四处游荡,“呀呀呀”的叫喊,却远远地躲着,不敢近前。 梵香站立于忘忧河面奔涌的浪峰上,轻柔地揽着柔若,漠然地抬头仰望那九天的飞霞云彩,。 柔若抬头凝视着面前这个男子的眼,心觉得好疼。她双颊泛出回光的红晕,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出手去,挽了梵香的脖颈,用尽全身的力气,吻在梵香的唇上,然后,吐出那颗是她精魂的莲子,幽幽一声叹息,声音喃喃。 “梵香,我爱你!我便要离开这没有自由的地方了,很不舍得,但我谢谢你——幸好,与你遇见,我才发现那以前的生活有多么无聊和虚无,是你给了我如此的快乐,谢谢你,梵香,你活下去,好好的我好想去看看异界的人世间” “好,我带你去看人世间,去看人间的风,去看人间的云,去看人间的雨”梵香泣不成声。 “曾经,我是多么的想呀,我陪你去看人间的风,陪你去看人间的云,陪你去看人间的雨,陪你去走过高山大河,陪你去涉过潮来潮去,你知道么,我是多么愿意! “曾经,我在忘忧河上种下了一簇簇粉红莲花,那白里透红的颜色照人眼目,我想,我就是那一株株粉色的莲,每一天你站在青梗山就能看见我,每一天你打开窗就能看见我,每一个雨天你能看见我,每一个夜晚你也能看见我。 “曾经,你梦里的那条河,便是八百里忘忧河。既然常于你梦里所见,那我无论去了那里,即便是黄泉路上那八百里忘川,我也会为你种下这粉红的莲,终是有一日,你途径黄泉,得见八百里青莲,株株情根深种,而我就是那一株株粉红花朵,因为,只要你能看见,我便很是欢喜。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唉,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梵香,请你一定要记得我,我走了,你好” “不,你不会走,我也不会离开你,永远。你是我五千年来深爱的,你是我这五千年来一直深情热爱着的!”梵香紧紧抱着娜兰,紧握着娜兰的手,泪流满面。 娜兰柔若的眼,慢慢的闭上了,她化作一支莲花的化石,缩小成一个小指头般大小,闪着玉兰的光泽,洁白的花蕾逐渐枯萎,莲叶不再有晶莹的翠玉色彩。 梵香木然地看着心爱的人,化作了一只小如指头的莲的化石,握在自己的手心。 微风忽忽,轻云飘荡,战鼓隆隆,诸天神人肃静无声。 他将那颗莲子放入口中,吞进腹中,丹田一暖,固有的元力经莲子的灵力引导,冲开了太上老君用三昧真火锁住的七窍神灵,四肢百骸一阵通透,充满了强大的力量感。他于是嘴角一挑,眼光凛冽,将手中火焰刀迎风轻劈,然后趔趔趄趄的往空天的云端跳去。 “我生,何喜?不能欢笑!我死,何苦?不减狂骄!” “孩子,这就放下刀罢!”一尘老人千里传送而来的虚影站在梵香身前,面容冲和,手拿拂尘。 “师父我。”梵香眼中泫然欲滴,看着师父从千里闭关中传来的虚影,抢前一步,跪倒云端,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师父,徒儿对不起您老人家,这是徒儿的命,徒儿这就去了。” 一尘老人的虚影伸出手来,轻抚着梵香的头,眼光浑浊,颤微了手,声音苍老而嘶哑,“痴儿,你闯下了弥天大祸,今世为情生,今世为情死,孩子与为师回去罢。” “师父,我的命就由我来圆满吧,为了爱,为了自由,是生,我来,是死,我去,没什么大不了的!”梵香立起身来,看着这个如父亲一样的老人,眼底苍凉而悲壮,“你老人家以后要好好的,别担心我!我这就去了。” 梵香复又叩身于地,对老人的虚影稽首一拜,道:“师父,就让徒儿最后再喊您一声师父,徒儿罪孽深重,不愿师父您为我受累。以后,以后徒儿便出离师门,自生自灭吧,您老人家保重!”站起来,擦去眼角的泪痕,转身面对诸天神族,淡然一笑,仰天大叫一声。 “我不要卑微的死,也不要孤独的活!那就来吧!” 梵香一跃而起,至上云天,将喷薄蓝色等离子焰光的火焰刀直劈天穹,“来吧,灭我!”他脸色苍白,额上一抹血红印记显露出来,如一道燃烧的火,太阳穴青筋毕露,散垂于两肩的长发由青黑渐转灰白,发端向上竖立起来,如青灰的飞烟般,冉冉飞舞,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阴冷笑意,眼眸里充满血红,半睁了细长的眼,如丹凤斜飞,杀气隐隐。 二郎神迎前一步,便要来战。 “杨戬,你先别急,今日一战,不死不休。”梵香双目赤红,从二郎神身前一越而过,径直朝北宫美帝座前奔去。 “北宫美帝,这世界怎么哪都有你?我拿了南天玉帝的金丹,又关你何事了?只因一粒金丹,你们便要剥夺我们生存的权利?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管闲事,那么今天你就来灭了我!天照邪神呢,天照出来”梵香站在北宫美帝座前十丈之外,三尺长刀迎风一挥,蓝焰森森。 天照邪神此时早已躲入北宫阵中。 北宫美帝坐在王座上,抚摸着座下一只白头鹰的翎羽,漫不经心地看着座下十丈外的梵香,“你制造了这天大的麻烦,该死!” 话音未落,座前齐齐站出二十一员神将。 瑛阁侍者手持火尖枪,胯下一匹咆哮的玄豹;韩山童子足踏八卦轮,身背雕翎,弯弓搭箭;高芦上仙双手紧握一根千年藤条,骑着一匹浑身如黑铁的犀渠,那犀渠声如婴啼,很是诡异;敖雅仙姝身披一件玉鼠斗篷,手中圆月刀当当作响,屠绝道长柱着一条龙头杖,亦是颤颤巍巍立于战队之末。 “你一个异世界里小小的虫子,有何本事敢来与我北宫叫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让你烟消云灭!”瑛阁侍者上前一步,将手中火尖枪迎风一晃,枪尖喷薄烈烈三昧真火,遥指了梵香,傲然一哂。 “灭我,那就来吧!” 梵香不再搭话,手中火焰刀迎风斜劈,刀锋森森,蓝焰喷薄。 梵香持了三尺长刀,迎着北宫瑛阁侍者,直冲而上。只听得北边号角声响,天马群嘶,两个北宫千人天骑队疾冲而至,将梵香及瑛阁侍者围在战阵垓心。梵香挥动长刀,在北宫千人天骑战阵中冲刺劈杀。北宫天骑军阵是百战之师,猛勇剽悍。梵香得了一尘老人真传,身负心学神通,虽暂时打开了被三昧真火锁死的七窍神灵,功夫恢复如初,但一时之间却也不易取胜。 这时只听得天营中号角声急,诸天云间声动天地,梵香在这千人军阵中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北宫又有两个千人天骑队冲入阵中。北宫军将用兵果然非同寻常,天骑军阵在垓心与梵香轮番游斗,只待梵香精力耗尽,四队天骑精兵便一拥而上。 数千北宫天骑兵如潮水般在四周游走奔突,梵香手持长刀,施展镜像功夫,分身数百,结成矩形方阵,冲杀而前。这方阵甚是严整,片刻间已冲至北宫军阵西北薄弱处,梵香于方阵中带领镜像战士左冲右突,长刀过处,接连将七八名北宫天骑兵劈下马来。北宫兵将一时亦不敢太过逼近。 大军既动,犹如潮水一般,梵香虽精练心学功夫与曲率神功,一人之力,又怎抵挡得了北宫神族大军冲击? 正自情势危急之际,忽见半空里飞来一条麻绳粗细的白色蛛丝,梵香大喝一声,挥刀将左近一名天骑军将砍落马下,纵身跃起,拉住了半空云间荡过的蛛丝,奋力跃起,登时跳出了北宫军阵。抬头看去,却见一只巨大的白色蜘蛛正趴在青埂山巅上空中的一片云端里,口中咬紧了蛛丝,想是见梵香势急,念及同道之谊,便吐出蛛丝以救梵香。 瑛阁侍者大喝:“放箭!” 霎时之间,站在后方军阵里的韩山童子连珠箭发。 梵香左手拉紧蛛丝,右手将火焰刀在身前舞得犹如一块神盾,刀影如魅,将羽箭尽皆挡开。蛛儿将口中蛛丝越收越紧,将梵香越拉越高。眼见他身子便要远离军阵,北宫天骑军中突然冲出一个俊美异常的高大神将,一袭青袍银甲,伸手从韩山童子手中一把抄过铁弓长箭,拉满了弦,搭上两支狼牙雕翎,一箭直指蛛丝去处,一箭径直射向云端里的蛛儿。羽箭离弦,向蛛丝中节射去。啪的一声,箭断蛛丝中节。那神将前箭既出,又复向梵香再射一箭。箭去如风,诸天众军齐叫:“休得放箭!”流云中,天庭三军见梵香飞扬勇决,豪勇惊人,个个钦服,均盼他就此脱出军阵。北宫南天诸天神兵虽与梵香是敌人,却也崇敬英雄好汉,突见有人暗箭加害,无不愤慨。 第一箭迅疾击断蛛丝,拍的一响,蛛丝既断,梵香身子一沉,那第二箭挟风雷之势,噗的一声,射入他左肩,他正处半空的身体复向北宫军阵中下坠。 梵香一觉蛛丝既断,心下暗惊,跌入阵中固然不致身死,但在这千人军阵包围之中,如今身有箭创,要想杀出,亦非易事。危急之中不及细想,丹田之气一凝,身子斗然拔高百丈馀,右足在七色烟云上一点,快捷异常,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圈,便如一头青色的大鸟般飞在半空,重又站立云端。箭断蛛丝,脚踏云端,这一连串的动作皆于电光石火之际。 霎时之间,诸天众神寂静无声,数万道目光尽皆注视在他身上。 梵香身在半空,心想连受这北宫神将袭击,未能还手,心中很是气忿,望见那青袍神将又是连珠三箭射来,忍了剧痛,左手迎空一抄,接过雕翎箭,右手火焰刀一挥,化作五尺铁弓,猿臂伸屈,长箭飞出,对准那将军射去,疾风劲急,铮的一响,那北宫将军手中铁弓已是断折。第二箭朝北宫军阵中心射去,轰的一声巨响,军阵中心云烟翻滚,天骑众神兵皆是后退数步。第三箭却对准了北宫美帝的大纛射去。那面绣有一只白头鹰的白色大纛迎风招展,在旌旗猎猎的千军万马之中显得十分威武,猛地里一箭射来,旗索中断,北宫天庭的白旗立时滑了下来。 诸天三军又是齐声发喊。 此三箭一出,正似杀威一般,登时夺了诸天三军之气。 北宫美帝坐于高天的云台上,见梵香身受重创,亦复如此威武,己军士气已沮,当即传令退军。 梵香手抚箭创,站在云头,但见北宫天军军形整肃,后退时井然有序,先行者不躁,殿后者不惧,心下也不无感佩。 眼见北宫兵退,而伊人已逝,心下不禁意兴萧索。 他回手拔出左肩箭杆,抹去嘴角的血污,将左手前后伸了伸,尚有知觉,看了看手中刀,环顾南天天庭诸天神兵肃立云端,打起精神,大喊一声:“我不要卑微的死,也不要孤独的活!我死,那就战死!” 他挥舞着手中火焰刀,径直冲向九天云霄。 一尘老人的虚影站在云间,微闭了双眼,双手合十,沉吟良久。他望向九天之上的战斗,轻轻叹了口气,轻诵真言,——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一尘老人的虚影向空中挥了挥手,转身拉过一片透明的像扭曲的气泡一样的空间,那里有一个不同空间的维度翘曲点,由无形扩展成一个透明的气泡,那虚影一晃,闪身隐去。 在这个六界共生的宇宙世界的一角,又一只命运的蝴蝶,突然展开了它的颠覆之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