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咴咴
片刻之后,高麒就相信,自己的感觉很敏锐,一点不错。 他家那匹比祖宗还难伺候,经常和主人唱反调,怎么驯都野性难除,甚至都不能上场参加马球赛,只能是带着装门面的飞龙马,特别乖巧地抬着蹄子让人家小姑娘给她一一擦拭干净,这才落到清凉居大堂前的高台上。 杨玉英扫了一眼台下几个目瞪口呆的公子哥,也有些意外。 第一天晚上开张,她连食材都没有齐备,本没打算吸引到什么客人,没想到居然有愣头青直接撞上来。 杨玉英仔细审视了一番这几人的面貌,重点将注意力集中在高麒身上。 脑海中各种画面闪烁,诸多意识以高麒为中心向外延伸。 看来第一天真能开一回张。 杨玉英把马蹄擦干净,笑道:你不能进大堂,将来有了自己的地方再好好招待你。 说着,她就回去拎了几个木凳,摆在清凉居门前。 坐。 坐? 坐什么坐! 天都黑了,赶紧回家! 杨玉英又去端来两盘子豆饼,再取了柴火,架起烧烤架子,瓶瓶罐罐摆了些调味料。 她自顾自地忙碌,并不看这些客人。 高麒深吸了口气,去拽自家的飞龙,他家这宝贝马哼了两声,前腿一曲,身体趴下,用头把凳子一拱,拱开个缝隙,忽闪着大眼睛,长睫毛轻轻眨动,充满期待地盯一会儿杨玉英,又盯她手里的豆饼,煞是可爱。 再可爱也还是好气人。 他什么时候见过自家的马趴着? 当初家里驯马的时候,另外两匹都乖得很,让趴下就趴下,它到好,听见驯马师说一个趴字,立即尥蹶子! 现在呢,它趴下来朝人家别的姑娘摇头晃脑,别说尾巴,整个身体仿佛都在摇,那副谄媚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王孙两家的少爷气喘吁吁赶过来,一到就惊呆! 高少爷居然抱着马脖子和一匹马较劲,面上青筋毕露,哪里还有那扬镇第一风雅少爷的模样。 飞龙马脑袋特轻蔑地瞥了高少爷一眼,轻轻往杨玉英的面前凑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高麒: 杨玉英莞尔,捡了几个豆饼搁在浅浅的小竹筐里面:十文三个,要几个? 咴咴咴咴咴咴咴 杨玉英又笑:好,你的主人出钱也行,没钱你来给我打工抵债。 说完就把竹筐递了过去。 刚一放过去,飞龙马就把脑袋埋到筐里,大口大口开始吃,显得吃得很美,又是摇头又是甩尾。 杨玉英又对三个少爷笑了笑:小店新开张,开张特惠,五文钱一个豆饼,客人要不要尝尝? 高麒刚吩咐手底下的小厮回去告诉爹娘,他恐怕要晚一点回家。就听到杨玉英的话,简直不敢置信。 啊? 豆饼? 没错,就是和飞龙吃的一样的豆饼,只不过这烤了的,模样的确很好看,外表略带焦黄,能闻到一丝清清的香味,但是,那还是豆饼。 飞龙马正啃着呢。 杨玉英极高冷地点了点头,豆饼怎么了?她做得豆饼也是世间至美。 柳苏身上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只有十一文钱,面粉拿去跟人家换了些豆子,又跑了一回城外,到山上搜刮了些野生的香辛料,总算勉强凑出种能吃的食物。 咕咚。 王少爷忽然吞了口口水。 高麒和孙少爷一起转头看他。 别误会,我不是馋。 王少爷一脸尴尬,这东西我家丫鬟都不吃。 两个少爷冷漠地转头回去,他这话说得有点偏激,事实上,虽然是豆饼,但看着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色泽金黄,香气不浓不淡,可是一飘来就勾引起人最原始的食欲,尤其是他们进行了好几场激烈的马球赛,不想的时候还无妨,此时却是饥肠辘辘。 要不是飞龙啃着吃,我真想 孙少爷的话音未落,高麒就伸出手特别快地拿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满嘴清香,脑子都激灵一下清醒了三分。然后就更饿了。 孙王二人: 在他们三个人里,高麒出身最高,人家都不在意,他们别扭什么? 三个人干脆闷头吃起豆饼。 既无菜来也无茶,只有清水一壶,三个人一口气干掉三盘四十五个巴掌大的豆饼。 高麒吃得心满意足,砸吧了砸吧嘴,再也吃不下,却是幽幽道: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孙王二人齐齐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把盘子里的豆饼渣子捡起来吃掉。 他们可不觉得自己在嘴硬,这豆饼确实很一般,说它香,香味普普通通,说它甜,只有些淡淡的甜味,也算不得什么,味道完全不算顶尖,可就是让人吃得停不下来,口齿留香。 高麒有点恋恋不舍,可天色着实晚了,又无别的可吃,只好站起身,转头一看,他家的飞龙也把筐里的豆饼啃了个干净,整匹马给人的感觉都与以往大为不同,那种桀骜的暴躁仿佛尽数消失,剩下些很可人的温顺。 这回他一去牵,飞龙就站起身准备跟他走,简直从到了他们家后,就没这么乖巧过。 等他们临走,杨玉英才从清凉居的大堂里出来,递给高麒一把伞:明天还我。 高麒抬头看了眼晴的不能再晴朗的天,默然无语。 杨玉英已经不管他想说什么,转头回去,临进门,才又道:你爹在观唐街,去接他。 高麒: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还想说话,那边已经砰一声关上了门。 走吧,走吧。我的高小少爷,我们还好,可不敢耽误您老人家回家。 高麒嘴角抽了抽,还是走了,走到岔口,也不知怎么想的,仿佛鬼使神差,居然和两个同伴道别,转了一下弯真去了观唐街那边。 按说不应该,他爹没可能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高麒咬牙,罢了,安安心而已,大不了绕一圈。 一群仆从拥着高麒慢吞吞走,正走到观唐中段,飞龙忽然嘶了声,撒开蹄子向前跑去。 高麒刚想呵斥,忽见前面似有人争执,最外头之人有点像自己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