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天崩
我在黑暗黏滑的眼穴中,踩踏着献王的内棺,拼命向上攀爬,胖子和Shirley杨焦急的催促声正从上方不断传来,不知是由于心态过于急躁,还是“乌头肉椁”中那些融化的物质影响,就觉得四周全是黑暗,登山头盔上那仅有的微弱光束,似乎也溶化到了肉椁无边的黑暗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就在这向上攀登的过程中,我觉得下方有个东西也在跟着我往上爬,刚一察觉到,心中便先已凉了半截,这肉椁的眼穴里,除了献王的无头尸,又哪里还有什么其余的东西,肯定是那老粽子追上来要抢他的人头了。 这念头也就在脑中一闪,便觉得左腿已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本已快爬出去了,此刻身体却又被拉回了眼穴中间,我一手夹着那颗人有,一手将工兵铲插入老肉般的墙壁,暂时固定住身体,以免直接掉到底部。 我低头向下一看,恍惚的光线中,只见一具黑杂杂的无头尸体,从内棺里挣扎着爬了出来,无头的尸身上,象是覆盖了一层黑色的黏膜,几乎与这“乌头肉椁”的眼穴化为了一体,伸出漆黑的大手正抓住我的脚脖子向下拉扯。 那些桃木钉似乎对这尸体根本不起作用,这说明只有一种可能,这尸体已经与附着在肉椁里的“尸洞”溶为了一体,献王的尸体就是尸洞的中心,念及此处,不由得心寒胆颤,听Shirley杨讲,那法国巴黎的地下墓场,谁也说不清究竟有多深,规模有多大,里面又总共有多少各种类型的干尸,有种流传比较广泛的说法是,巴黎地下墓场的规模,堪与北京地下的人防工事相提并论,这样的比较虽然并不绝对可靠,却足以见得这墓穴大得非同小可。 由于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原因,才使得巴黎地下墓场的深处,产生了某种超自然现象的“尸洞”,那是一个存在与物质与能量之间的“缝隙地带”,法国的尸“尸洞”据说直径只有两三米,而这献王的肉椁纵横不下二十多米,倘若真是完全形成了一个能吞噬万物的“尸洞”,我们要想逃出去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不过此时身陷绝境,根本顾不上许多,只有先设法摆脱这无头尸的纠缠,于是对上边的胖子叫喊:“胖子拿****,快拿****!”说着话的同时,将那颗献王的人头扔了上去。 胖子见下面有团圆滚滚的事物抛将上来,也没细看,抬手接住,低头看时,被头盔上的射灯一照,方才看清是颗面目象是溶化了一样的怪异人头,饶是他胆大包天,也不免吓得一缩手,将献王的人头掉落在地上,当下也不再去理会,立刻动手去掏****。 我在下面勉强支撑,把人头抛了上去,便无暇顾及胖子和Shirley杨是否能看出来那是献王的脑袋,空下一只手来,便当即拔出工兵铲,向下面那无头的黑色尸体拍落,“扑扑”几声闷响,都如击中败革,反倒震得自己虎口酸麻。 然而忽觉脚下一松,被铁箍紧扣住的感觉消失了,那无头尸体竟然弃我不顾,一声不发的从侧面往上爬着,似乎它的目标只有那颗“人头”。 我见有机可乘,丝毫不敢松懈,急忙用脚使劲蹬踩无头尸的腔子,将它又踹回穴底,自己则借了蹬踏之力,向上一蹿,扒住了湿滑的眼穴边缘。 上边的Shirley杨马上拽着我的胳膊,协助我爬了上来,刚才我跳下去的时候,实是逞一时气血之勇,现在爬上来才觉得后怕,两腿都有点哆唆了,赶紧用力跺了跺脚。 但是连给我回想适才过程的机会都没有,眼前就“哧哧”冒出一团火花,胖子已将三枚一组的****点燃了,口中骂了一句,瞅准了方位,就把****扔进了我刚刚爬上来的眼穴里。 我心情这才稍微平稳下来,心想这****一炸,那无头尸便是铜皮铁骨,也能给它炸成碎骨肉沫了,四周的肉椁已经彻底变了形,似乎是牛羊的内脏一样,内中无数的肢体正在不停蠕动,看来不出十秒钟,这里就会完全形成“尸洞”,好在我们进来的入口还在,只是也长满了黑色黏膜,我捡起被胖子扔掉的献王脑袋,紧紧夹在掖下,对Shirley杨和胖子叫道:“还等雷劈吗,看井走反吧。”(看井:由内向外;走反:逃跑) 三人择路向外便冲,胖子百忙之中,还不忘了问我:“那东西是颗人头还是明器?” 我边跑边告诉胖子:“这献王的脑袋,八成就是咱们要找的救命珠子。”Shirley杨听到已取到了“雮尘珠”,精神也为之一振,与我和胖子一起,三步并做两步,冲至入口处,迅速挥动工兵铲,斩破遮住入口那些腐肉般的黏膜。 正待跃出去之时,忽然一团黑呼呼的事物,带着一股白烟从天而降,刚好落在胖子手里,胖子奇道:“什么的干活?”,凝神一看,却原来是他刚扔进眼穴中的那束****,无头尸所在的眼穴里,正在生出大量肉膜,竟在****爆炸之前,将之弹了出来,导火索已经燃到了尽头,胖子大惊,忙将****向后甩了出去,在一团爆炸的气浪的冲击下,三人冒烟突火连滚带爬的出了肉椁。 大空洞里的情况依然如故,只是多了些尸蛾在附近乱飞,Shirley杨往角落中打出了最后一枚照明弹,将四处零星的尸蛾都吸引过去,随后三人就沿来路向下狂奔,就在即将跑到大空洞底层的时候,只听头顶上传来一片“嘁哧咔嚓”的指甲挠墙声。 我们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及远的照明工具了,看不清上面是什么情况,但不用看也知道,“尸洞效应”开始向乌头肉椁外扩散了,而且是直奔着我们来的。 我们不敢有任何停留,顺来路跳进了中间的那层墓室,我对胖子和Shirley杨说:“这颗献王的人头是说什么也不能还回去了,但是如此一来就没办法摆脱尸洞的纠缠。” 献王墓的阴宫是三层椁室,最底层的木椁,中层的石椁,还有最高处的肉椁,外有一圈回廊,俯视起来,是个“回”字,不过周边是圆形的,加上其中三层椁室大小不一,甚至可以说它象是个旋涡,或者眼球的形状,这座阴宫建在山壁深处,只有一个出口,没有虚位可破,只能从哪来,回哪去。 三人一边向外奔逃,一边商议,这么一直逃下去终究不是了局,现在的时间估计已经过了凌晨,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而且自从在凌云天宫的琉璃顶上胡乱吃了些东西后,到现在为止都水米未进,必须想办法彻底解决掉这个巨大的尸洞,否则必无生机。 在这匆忙的逃生过程中,根本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对策,我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是在大踏步的撤退中消耗敌人,使它的弱点充分暴露,然后见机行事,但以我们目前的体力和精力还能逃出多远,这要取决于那尸洞吞噬物质的速度。 一路狂奔之下,已经穿过了阴宫门前三世桥和长长的墓道,来到了巨大而又厚重的石门前边,攀上了铜檐镂空的天门,身后尸洞中发出的声响已小了许多,看样子被我们甩开了一段距离,但仍如附骨只蛆,紧紧跟在后边。 胖子骑在铜制天门的门框上说:“还剩下几锭炸药,不如炸烂了这天门,将他封死在里面如何?” Shirley杨说:“这石门根本拦不住尸洞的吞噬,不过也能多少阻挡一阵……”说着半截,忽然觉得门下情况不对:“嵌道中的水怎么涨了这么高?” 我低头望下一看,石门的三分之一,已经被水淹了,这说明外边的水眼被堵住了,我连忙让胖子快装炸药,看来那万年老肉芝就是此地风水大冲的聚合点,它一惊动,这里被郁积了两千年的地气,恐怕也就要在这一时三刻之间宣泄出来,说不定整个虫谷都得被水淹了,要在此之前逃不出去,肯定就得喂了潭底的鲤鱼老鳖,直到地脉气息重新回复正常,大水才会退去。 由于只要把窄小的天门炸毁即可,胖子片刻间就已装完了炸药,我透过天门的缝隙,向漆黑的阴宫里回望了一眼,咬了咬牙,心想三十六败都败了,就差最后这一哆唆了,无论如何都要把这颗人头带出去,当下一招手,三人便从天门下,入水望原路潜回。 游到水眼附近,果然那旋涡的吸力已不复存在,而水流正向上反涌,我们借着向上滚动的水流,游回来外边的水潭,这里的水位也在不断升高,不过由于漏斗状的环壁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缝隙溶洞,平时被藤蔓泥沙遮盖,此刻水位一涨,都渗入其中,故此水面上升的速度并没有我们预想的情况那么糟糕。 我们找到一处接近水面的石板“栈道”爬了上去,虽然已经远离那阴森黑暗的地底王墓,却没有重见天日之感,外边的天还是黑得象锅底,黑暗中瀑布群的水声如雷,头上乌云压顶,令人呼吸都觉困难。 上到大约一半的时候,才觉得轰鸣的水声逐渐变小,互相说话也能够听见了,我对胖子和Shirley杨说:“先爬回凌云宫,然后再设法从虫谷脱身,那葫芦洞中的蟾宫,留待以后再收拾不迟。” Shirley杨也明白现在的处境,那尸洞转瞬间就会跟上来,我们自顾尚且不暇,别的事只好暂且放一放了,于是跟着我和胖子继续沿“栈道”迂回向上,忽然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我急忙将她扶起,却发现Shirley杨已经不能站立,我惊问:“你是不是大腿抽筋了?” Shirley杨捂着膝盖说:“好象小腿……失去知觉了。”语调发颤,充满了惊恐。 胖子举着手电筒照亮,我检视Shirley杨的腿,发现她小腿雪白的肌肤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淤癍,黑得好象是被墨汁染了一样,胖子和我同时惊呼:“是尸癍!” 我心中急得犹如火烧,对Shirley杨说:“我的姑奶奶,你的腿是被尸蛾咬到了,这可要了命了……咱们还有没有糯米?” 突然脚下的绝壁上传来一阵阵象是指甲抓挠墙壁的声响,那象个大肉柜子一般的尸洞,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追了上来,而且距离已经如此之近,只在十米以内。 如果在这古壁如削,猿鸟愁过的绝险之处被追到,那就万难脱身,我和胖子对望一眼,心中都十分清楚,最后的时刻到了,权衡利弊,只好不要这颗人头了,不过纵然丢卒保车,也未必能渡过眼下的难关。 却在这时,忽见漆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裂痕,原来我们估计的时间有误,外边天色已明,只是被“黑猪渡河”所遮,那云层实在太厚,在漏斗内看来,便以为还在夜晚。但这时黑云被上升的地气冲开一条裂缝,天空上的奇景,使人顿时目瞪口呆,这不正是献王天乩图中描绘天空崩落的情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