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8章 ?明明是喜欢顾余的
天子新丧,百官守灵。 今夜的皇宫点满了白色宫灯,高僧敲着木鱼做法事,群臣和宫妃们身穿丧服,恸哭声不绝于耳。 顾崇山独自待在内殿。 他坐在顾余生前睡过的龙榻上,注视着弟弟生前亲手养的一株金山茶花树,仍旧没能缓过神来。 殿外。 勤丰提着食盒,一脸苦恼地对南宝衣道:“南姑娘,主子不许我们进去打搅他,可他已经一天没用膳了。要不,要不您进去给他送膳食?主子在意您,定然不会赶您出来的。” 南宝衣也很怕顾崇山。 她望了眼紧闭的门扉,念着顾崇山为她率军南下的那份情谊,只得接过食盒。 她正要硬着头皮推门进去,想了想又对勤丰道:“我白日里就跟摄政王说过,要他提防南胭。如今天子新丧宫中混乱,你们千万要做好准备。南胭那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勤丰笑笑:“南姑娘放心。” 南宝衣这才推门而入。 内殿只点着一根白蜡,顾崇山坐在幽微的光影之中,伸手摆弄佛桌上的一株金山茶,看不出情绪。 她轻声道:“来给你送膳食。” 顾崇山拿手帕仔细擦拭山茶花叶,淡淡道:“我如今无心用膳。” 南宝衣放下食盒。 她望着那株金山茶:“是你弟弟生前种的吗?” 顾崇山:“嗯。他生前没有别的嗜好,就喜欢侍弄花草。” 南宝衣注视着金山茶。 顾余幼时身中剧毒,因为寄人篱下没法儿解毒,最后成了个神志糊涂的小怪物,除了在顾崇山面前乖巧听话,其他时间都暴躁易怒。 可真正的顾余,其实就只是个安静病弱的少年,没有纨绔子弟斗鸡走狗的嗜好,也没有酗酒斗殴的习惯。 如果不曾远赴千里成为质子,他应当会是个清贵良善的亲王。 南宝衣想着,伸手摸了摸那一株金山茶:“他养得很好,结了很多花苞,开花时定然很美。这一株金山茶,能活很久很久,摄政王,这该是他留给您的礼物,可以陪伴您一辈子呢。” 她想安慰顾崇山,可顾崇山的眼眶却再度泛红。 他轻抚着那些花苞:“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的语调如此伤感,令南宝衣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难过。 正不知如何是好,殿外突然远远传来嘈杂声。 嘈杂声渐渐逼近,间或有铺天盖地的军靴和兵戈声。 勤丰“哐当”一声闯进寝殿,小脸煞白:“主子,禁卫军统领安以淮造反啦!他率领五万禁卫军控制了皇宫,把文武百官都围在灵堂里面,如今正朝咱们这儿赶!说是要清君侧,要扶持小皇子登基称帝!” 南宝衣咬牙。 不必多想,定然是南胭在背后指使的。 趁着百官为天子守灵,突然来这么一击,果然令人防不胜防! 她着急地望向顾崇山:“摄政王?” 顾崇山也算枭雄。 她不愿意这般枭雄,死在南胭手里。 顾崇山面色淡淡,像是早已料到。 他仍旧缓缓擦拭山茶花叶,眼睛里的情绪却多了几分阴鸷,像极了当初在盛京西厂时的杀戮模样。 南宝衣还没来得及问他是否留有后手,军靴声骤然响起。 无数禁卫军涌进内殿,团团围住了几人。 他们很快让开一条路,安以淮大笑着走了进来。 他志得意满地扫一眼顾崇山:“今日天子新丧,理应由皇子继位,眼看新朝开辟在即,摄政王把持朝堂多年,如今也该是让位让权的时候了……毕竟,如您这般残缺之人,在别国都是要入宫为阉人的,岂有脸面坐在高位?” 他的口吻盛气凌人,仿佛已经将顾崇山踩在了脚底下。 南宝衣听得直蹙眉头,脆声问道:“可是南胭指使你的?” 安以淮望向她。 少女多娇。 他眼底掠过喜爱和垂涎,不阴不阳地笑了几声:“你便是太后娘娘的妹妹?果然生得很美,今夜过后,我便向太后娘娘讨要你。” 南宝衣后退半步,满脸嫌恶。 安以淮不愿再拖延时间,果断道:“摄政王顾崇山把持朝堂谋害天子意图谋反,来人,把他给本将军抓起来,打入天牢!” 南宝衣呼吸急促,下意识拽了拽顾崇山的袖角:“摄政王……” 顾崇山终于擦拭完所有的山茶花树叶。 他收起手帕,淡淡地掀起眼皮。 狭眸里流转着杀意,周身那内敛悲哀的情绪,也逐渐化作锋利的侵略气息,像是又回到了在盛京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九千岁。 他薄唇轻启:“就这?” 安以淮愣了愣:“什么?” 顾崇山:“本王还当你们有多大能耐,没想到,仅仅如此而已。区区五万禁卫军,也想从本王手中夺权?” 安以淮不悦:“你已是穷途末路,怎敢对本将军放狠话?!” 顾崇山站起身。 仅仅一个起身的动作,却令那些禁卫军骇然地后退两步。 顾崇山捻着佛珠:“这两年来,本王吃斋念佛久了,竟叫你们忘了本王的手段……” 安以淮的手死死按着腰间刀柄:“你被围困,还能有什么手段?老老实实投降,本将军若是高兴,兴许会饶你一命!” 话音刚落,一名部下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将军,大事不好,黑甲军突然进宫,已和咱们的军队交起手来!” 安以淮脸色骤变。 黑甲军是顾崇山的御用军队。 虽然数量只有五万,但每个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以一当十。 他们原本该镇守在城南,哪怕知道宫变的消息也该是天明之后,那时候早已生米煮成熟饭,任他们再强悍也将无可奈何,可他们怎么会突然半夜进宫?! 顾崇山…… 难道一早就料到了他们宫变的计划? 顾崇山看一眼南宝衣。 也是她提醒得早,叫他提前作了部署。 他轻声:“解决完他们,给你奖赏。” 南宝衣并不在意奖赏,心里想的只是南胭。 这个时候,南胭是否在等待事成的消息? 明明是喜欢顾余的,又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 贵妃殿中。 南胭簪着白花,安静地坐在贵妃榻上。 远处隐隐传来厮杀声,她握了握放在膝上的双手,秀丽妩媚的小脸是苍白而平静的。 ,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出自东晋大司马桓温之口,表达岁月匆匆催人衰老英雄迟暮,用在本文其实不算很合适,但我很喜欢那个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