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再会

    前方是一片无穷无尽的帐篷之海。

    这里应该曾经是一片草原，一条不是很大，也不是很深的河流从中间的位置蜿蜒流过。按照地球上的标准，这里是一片水草丰美，适宜放牧的牧场。

    不过，平时这个牧场估计也不过是一个城郊的公共场所吧。然而，此时已经有一个城镇拔地而起。一个由帐篷组成，却不显得混乱粗陋的城镇。

    在黎明的晨光下，整个城市看起来格局整齐，事实上，它整体非常有序而且有一种奇异的美感。不同帐篷错落有致，感觉上，数十顶帐篷组成一个小区域，而数十个小区域组成一个大区域。小区域内的帐篷排列的很紧密，但不同区域之间有着固定的间隔，恰如城市里面有着大街和小巷一般。而这些大街和小巷之中，有着行人的身影。

    这个世界的帐篷显然是统一生产的——也就是说，同类型的帐篷的样式，与其说是相近，不如说是相同。这显然会给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很大的不便——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走错。不过这里的居民已经彻底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所有的帐篷的顶上，或者在帐篷的边上边上，都插上了旗帜。旗杆上垂着的色泽鲜艳的各种样式的旗帜，有一些甚至能很轻易的看出是简陋的手工制造品。

    要形容的话，这里就是陆五之前遇到过那个营区的翻版，不，放大版。

    车子径直驶入了营地。

    陆五乘坐的这辆车是一辆典型的敞篷运输车，车子的左右一共有八个轮子，轮子非常的大，越野能力很强。它几乎不挑路，直接就是沿着直线来的，大部分障碍都是硬翻过去。不过这车的建造理念还是和地球有着一定的区别。首先是车子虽然非常的稳（这一路几乎谈不上什么颠簸），但是速度说真的一点也不快，估计只有四十五码的档次，不超过六十码。而且车子本身没什么装甲——这车子也就是地球上普通汽车的薄铁皮的程度，不经打的那一种。尽管它显然很容易就能装上装甲。

    说句实话，这个世界的军事理念和地球的区别真的太大了。

    车子在一个空地停下来，陆五一脚迈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和琥珀一样是典型的东西方混血儿容貌，留着一头短发，穿着一身合体的军装。而这种类型的女人，以地球（或者说陆五）的标准而言，几乎个个都是美女。

    她身上军装的样式显示她是一位高级军官，不过到底是怎么个高级，陆五就判断不出来了，但是感觉上应该和上校差不多。看着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让陆五想到了俄罗斯美女。也许因为这个女人和毛妹类似，身上都有一种张扬的气质。事实上，她全身上下释放着一种可用傲慢，嚣张，颐指，目中无人，或者诸如此类的词汇来形容的气息。但是让人不得不承认的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确实是人群之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你压根不可能会错看、漏看她。

    “你就是陆五，本地的指挥官？”美女扬起下巴，冲着陆五说道。“说什么战功彪炳，看上去也很平常的嘛！”

    这个说法让陆五一惊。他不禁左右观看，却看到边上人群之中，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面孔中，不仅有部落的长老，还有红衣那张欠了巨额高利贷的苦脸。不过所有这些人都默不作声。

    “那个……”陆五张开嘴。他其实很想问一句“你是谁啊”，却又有点犹豫。说句实话，开车的那位司机是个不多话的人，五六十公里时速的敞篷车上也确实不合适聊天。所以陆五不知道自己到底离开多久了，还有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最高指挥官，更还有这个女人是谁。

    以陆五之前那得到了瓦歌世界常识来看，能够冠以“最高指挥官”程度的称呼，至少也要是军团长的级别。可是陆五说白了也是就是一个被强征入伍的平民，就算因为种种偶然被提升为小军官，可他距离这个位置还远的很呢。

    对了，还有红衣……

    如果陆五没记错，红衣应该是留下来负责阻击敌人的，他怎么也来到了这里？阻击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不过陆五已经没有更多时间考虑这些问题了了，这位陌生女军官已经看到了车上的琥珀。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女性天性中的敌意，她用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琥珀。

    “原来带着女人出去闲逛了，看起来很开心的说。”

    琥珀脸上瞬间变红了，她看上去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好了。也不冤我特意跑这么一趟，总算见到了你这个最神秘的人物了。”陆五和琥珀都没反驳，但这丝毫不减这个陌生女人说话口吻中那种混合在一起的居高临下和厌恶反感，“那么，陆五，我当面通知你，两个钟点后到城里来，不来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用傲慢和不满的口气留下这句话，迈着脚步走向边上的车子——那是一辆反重力的，没有轮子的车，明显要比陆五刚才这辆敞篷运输车高档得多。

    直到那反重力车子消失在视野尽头，陆五还没回过神来。

    红衣从边上走了过来。

    “那个，红衣，”陆五本来想叫一句“小队长”，但是又觉得还是直接叫名字比较合适。“她刚才……怎么管我叫做‘最高指挥官’？”

    “这个，你确实就是我们的最高指挥官了，”红衣看上去依然愁眉苦脸，说不清楚这是他真实的心情还只是天生的脸部特征。“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陆五疑惑的看着红衣。

    “长官，”红衣说道。“你应该知道，军队中对于指挥官战死，有着硬性的规定，长官战死的话，次阶军官必须接替他的指挥权。”

    这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任何军队都有类似的规定，地球上也不例外。这一点，陆五之前也已经知道了。地球上PLA的战史之中，很多战都是以寡敌众，以弱击强，打的十分惨烈。长征的湘江战役甚至能打出全军损失过半的惊人数字。大小战斗中，例如连长阵亡，副连长负责指挥，副连长阵亡，某某排长负责指挥这样的例子多得数不胜数。影视、文学作品之中也有大量的涉及。其实不止PLA，任何军队都一样，最多只是此类的机会比较少而已。

    这方面瓦歌也一样，有着明文规定的。比方说负责指挥的军团长战死，无需等待后方上司批准，第一大队大队长就可以临时接过指挥权，如果他也挂了，那么第二大队大队长接替。等到大队长全部死完了，那么轮到中队长……依次类推。从理论上说，一个小队长也有机会在战乱中得到军团的最高指挥权的机会。当然，这也只是理论上罢了。真的到那份上的话，军团本身估计就已经全军覆灭了吧。小兵死的几率可比军官大上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陆五突然明白过来了，红衣刚才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至少陆五本身所属的大队已经不存在了——前面说过，包括大队长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当了逃兵。一支千人部队，在很短的时间内逃散了个干干净净，就剩下陆五等几十号人。因为这个缘故，陆五成了这支残余部队的首领……

    负责阻击的部队，说起来情况只会更加的不妙。要说全军覆灭，只有少数人逃出来（要说红衣能在这种危机中逃生，陆五倒是不惊讶的）实在很正常。

    “我不在的时候，”陆五尽量淡化自己不告而别这一点，“发生了什么。”

    花了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和不同的人对话，陆五终于对目前的情况了解了一个大概。

    那天晚上，天空之中的浮空要塞在所有人眼前坠落。所幸，虽然没能阻止浮空城堡的坠落，但是里面的操纵人员终究还是减慢了这个过程。落地的时候，城堡坠落的速度并不快，也没发生爆炸什么的。城堡虽然完了，但里面的军队和装备却基本基本完好的保留了下来。

    虽然引起了一定的混乱，但是最终，广大无知的群众还是被“机械故障”这个理由说服了。不过浮空要塞既然没了，那么就没可靠力量可以保护他们，他们就只能继续撤退。

    虽然有好几万人心惶惶的难民，但是因为有了浮空要塞里面保留下来的军队和装备的帮助，他们的情况至少没有比之前更差。

    随着他们一路的撤退，越来越多来自不同地方的难民和军队开始和他们合并。更多的消息传来了，人们开始知道不止一座浮空要塞坠落。一座浮空要塞坠落，你还能用“机械故障”这个理由去骗人，但是多座要塞坠毁的时候，什么理由都是假的。

    最终，在合并过多次后，这支庞大的难民队伍抵达了这里。女妖之门地区，北境的尽头，一座名为迦舍的城市。这个名字在本地语言之中也是没有意义的，是一个典型的音译词。之所以会有这个名字，据说这里曾经被某个非人类的智慧种族盘踞过。

    这里，已经是女妖之门的边境地带——穿过这个城市，就能进入另外一个行政地区。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总督不允许他们进入。难民们无处可去，只能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

    幸运的是，敌人也没有进一步追击的打算。目前已经知道敌人内部已经发生了分裂，据说冥月阵营的部队和这些不知道从哪个世界来的雇佣兵翻脸了，彼此打得天昏地暗。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只是派出了少量部队占据了一些被放弃的要害位置——从他们战术上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来说，也许是因为知道两个阵营的敌对关系，这些异世界的生物明显不打算赶尽杀绝，而只是对这些辉月的残兵保持警惕。

    敌人内部打得热火朝天，看样子暂时不会对他们有兴趣。而正规军方面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表现出任何收复失地的兴趣。总之，在这座迦舍附近，安全方面算是暂时稳定下来。在军队的组织下，难民们按地区分成了不同的营地。

    至于生活的问题……怎么说他们也是辉月的成员，虽然他们被拒绝入境，但是在物资方面，依靠着迦舍城原本的交通设施，倒是暂时能够勉强维持。

    红衣也是在这个时间段逃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