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祸胎
嫪毐不是外人，在居雍宫进出随意。这是嫪毐假净身进宫后赵姬特意交代过的事情，居雍宫的宫女内侍都清楚，他能无声无息的进来，赵姬丝毫不以为意！见嫪毐的样子，瞬间有点心疼！ “毐，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说这种话？” “我的身份被人识破了，秦王已经知道你我之事！” 赵姬轻轻一笑，将嫪毐搂在怀中，道：“他不是早知道了，这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嫪毐将赵姬推开，双手捧着赵姬的双肩，激动着，颤抖着，垂着泪，哭诉道：“不一样···这回不一样！这回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更何况秦王马上就要亲政，他若是···若是知道我们有了孩子还会放过我们么？” 嫪毐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仿佛呓语一般的喃喃自语：“我就想一直守着你，二人简简单单的生活！ 我就想守着这么一点小小的幸福，就像民间夫妻那样，带着孩子牵着黄狗看云起云落，看夕阳西下，难道这也不行吗？” 嫪毐冲到殿外，在飘洒的雪花中对着苍天嘶吼：“苍天啊！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你不知道赵姬她受过多少苦···你怎么才能饶过我们这对可怜人！” 呜咽的哭声伴随着风雪，赵姬的脸庞花朵两行泪水。 她跑到风雪中紧紧的拥住嫪毐，两人抱头痛哭！ “嫪郎，我去找嬴政，让他放过我们！ 他是我的儿子，能拿我怎么样！” “不行的，不行的！” 嫪毐的头埋在赵姬的怀中，痛哭道：“他不会饶了我们的，就算能绕了你，又怎么ui饶了我，饶了我们的两个孩子，呜呜呜···” 赵姬沉默了！ 谁能想到，权倾秦国的赵太后近两年不见身影，竟然在老都城和嫪毐偷偷的生了两个孩子！ 养几个伶人以安慰寂寞而空虚的内心还可以理解，但以太后之尊生下非宗族子女便是天大的不敬！ 这叫一个国家最为尊贵的人如何能忍？ 这又会为国家带来多少隐患！ 稍有点理智的人断不会容忍赵太后这种行为！那个时候，赵太后再想保持现在的权势将再无可能，天下之大，她的孩子也将无立身之处！ 然而，这种结果不是赵姬想要的，这种下场也是赵姬无法容忍的！ 赵姬再一次感到那种在赵国时的无助，哭着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让我逃走把！逃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带着孩子长大！”嫪毐伸出手拂去赵姬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勉强有温和的微笑到：“只要我不在了，嬴政不会把你怎样！那样你就安全了。如果实在相见，就偷偷摸摸的见一面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赵姬无言作答，只有低沉的哭声在风雪中飘荡！ 赵姬其实早已经料到了这一切，只是不愿接受这一幕惨淡的现实！ 早在数年前，赵姬就将山阳之地分封给嫪毐做封地。 原先数百年前山阳还是晋国的土地，晋灵公武将屠岸贾仅因其与忠臣赵盾不和与嫉妒赵盾之子赵朔身为驸马，竟杀灭赵盾家三百余人，仅剩遗孤被程婴所救出。屠岸贾下令将全国一月至半岁的婴儿全部杀尽，以绝后患。程婴遂与老臣公孙杵臼上演偷天换日之计，以牺牲公孙杵臼及程婴之子为代价，成功保住赵氏最后血脉。二十年后，孤儿赵武长成，程婴绘图告之国仇家恨，武终报前仇。 那赵氏孤儿赵武的藏身之地，便是离山阳不远的藏山！山阳离咸阳数百里，重山阻隔与外界交流不多，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为子孙计，赵姬将山阳分封给嫪毐便是为这一天做准备！ 但真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赵姬只觉得肝肠寸断！ 骨肉分离，只怕有生之年再难见到儿子长大成人，甚至因为身份难以启齿，终身无脸见人！ 但与丢掉性命相比，赵姬不得不这样做！ 赵姬现在能做的，只有无限制的推迟那一天的到来！ “只要嬴政无法亲政，这一天就不会到来！” 赵姬哭泣完斩钉截铁的说道。 嫪毐哭声仍旧，只是埋头在赵姬怀中，无法看到他的面容。 在他的心中，两个字在回响：天真！ 秦王已经长大了！ 是雄鹰总要翱翔天空，拿回属于他自己的骄傲，一介女流的赵姬怎能明白！ 别说国人不会允许，便是连国人也不会允许！ 一声啼哭打破了雍和宫的宁静，赵姬连忙起身道：“我去看看孩子！” “同去，他们也是我的孩子！” 二人入殿孩子仍旧啼哭不已，赵姬抱起来看了看将手放在额头一摸，心道坏了。 是什么病赵姬不知道，但孩子发烧不能立刻降下来会有性命之忧。赵姬心中本就烦躁，又遇到这种事情心中的邪火马上窜上心头，转身一巴掌甩在奶妈脸上，骂道：“你是怎么看孩子的？孩子都烧成这样了怎么没有发现？你是猪啊？我要你何用？” 赵姬骂完还不解恨，一脚将奶娘蹬开，命左右道：“奶娘为事疏忽，斩首传阅诸侍者，不把本宫的事情放在心上，视此！” “太后饶命，饶命啊！看在哺乳王子的份儿上，饶我一回吧！” 奶娘闻言顾不得疼痛扣头求饶，赵姬峨眉皱起脸色冰冷道：“饶了你，都像你一样轻忽谁还会尽心为本宫做事？拉走！” 等左右侍者将奶娘拖走，嫪毐才劝道：“姬后，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找人为我们的孩子看病，一颗也耽误不得！” 赵姬杀了人气消了一半，总算恢复理智道：“对，太医呢，快传太医！” 嫪毐道：“不能传太医诊治，需到民间找游医！我现在去找！” 赵姬闻言一定，明白了其中缘由点头应是！她不明白的是嫪毐如此着急谨慎是因为两个孩子才是嫪毐得以控制她的最大资本！ 秦王嬴政还不知道两个孩子的存在，他对嫪毐还停留在好用的认识上。 比起吕不韦的强势，嫪毐更加温和。用嫪毐可以有效的节制吕不韦，使其不能一家独大。可以说朝堂还没有变成吕不韦的一言堂嫪毐居功至伟。 在嬴政看来，嫪毐与母后赵姬从来不是问题！ 成蛟之事已然说明吕不韦的目的是继续推动自己的主张，只要与秦王达成一致还政便可成行。至于太后的意见，若得朝臣一致赞同，赵姬即便有意见又有何用！ 经历成蛟一事，吕不韦与嬴政的关系缓和很多，朝堂之上难得迎来和谐时期。但因楚国硃英一搅合，立刻又翻起无数泥沙！ 赵姬搬到雍城少管政事，彼此还能和睦相处。但现在二人回到咸阳，矛立刻凸显出来。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会气！嬴政称吕不韦为仲父，是因为吕不韦有功于国，又兼有教导秦王之责，还能说的过去。但嫪毐因宠而得势，这些年来只顾得往自己手里划拉东西，何曾有功于国？这样，赵姬却口口声声的要嬴政称其为亚父！嫪毐何德何能承受这一尊号？ 但嫪毐却偏偏没有这个自觉！ 用嫪毐的话说，老子在赵国的时候照顾你们母子，辛辛苦苦的付出，回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赵姬的宠信又让吕不韦无可奈何！ 原本朝堂还是吕不韦掌控，但是随着嫪毐越来越受宠信，朝堂之上也渐渐不由吕不韦说了算！ 涉及升迁封爵位，嫪毐都要来插一手。原本想要获得官职的门客要想重用首先选择走吕不韦的门路，但吕不韦本着因才而用的原则，挑选及其严格，这样使得很大一部分人无奈而归。但自从嫪毐得宠，这些人走不通吕不韦的门路纷纷跑到嫪毐门下。嫪毐求到赵太后头上，赵太后耐不住嫪毐得恳求都应承下来。最后更是全部交由嫪毐决定，嫪毐来着不拒几年下来便收揽了许多“才智之士”，成为秦国朝堂上的黑马。 二人今天你安插一个人，明天我安插一个人，彼此之间在朝堂打拉锯战，连带的彼此的之间也是敌意重重。 嫪毐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在赵国时的所作所为都是吕不韦重金聘请，那本就是一场交易，是他该做的！现在反过来侍功傲人尽显小人嘴脸！连带的他手下所用门客也是多阿谀之人。 阿谀之人多阿谀之事，在一干门客的吹嘘下，嫪毐丝毫没有感受到吕不韦的手腕，也没有察觉为事之人与阿谀之人历来是两类人，哪怕一样共事嫪毐也终将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