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似是故人
自沈廉命案发生后,京兆府尹但是闹哄哄高调搜查了几日,抓了西街几个与此不相干的百姓,并呈报南帝说是贼人同党,硬是将他们抓进牢里刑讯逼供,活活打死了其中一两个做“榜样”。 其他人见府尹大人这是来真的,无不胆战心惊,也都屈打成招,“自愿”画押认供。 坊间听闻此事,无不暗暗叫好。 连王世淮也在心里赞叹,好你个钱清,这官基也不算烂透了。 不过是趁此机会,抓了西街几个无赖地痞,一方面暗暗为民除害了; 另一方面,南帝本就无意重查这些人犯,是否真参与射杀一事,不过是死了个沈廉而已。 按面上来说,户部尚书被射杀的风波,算是暂时搁置了。 而西街也逐步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此处虽不如东街繁华热闹,却也还能固守清平。 只是可怜那京兆府内,这个风波怕是过不去了。 午时,南帝身边的红人李公公亲自登门,颁布陛下口谕。 限京兆府尹钱清以三月为限,找回那日所丢的逍遥车。 这钱清既是京城的父母官,又怎能不知晓此车非同一般。 李公公所传这口谕虽简短,也没说三月以后,若是找不到此车又当如何。 但钱清心中早已有数,依照当朝天子的暴虐杀伐脾性,办不成这差事,头上乌纱帽难保是小事,怕是项上人头也难说了。 想到这,钱清顿觉得脖颈寒意阵阵。 按照官中潜规则,凡有宫内使者进臣子府内传旨,接旨官员都会让人拿些贵重物品赠与传旨公公,更何况来人是宫内炙手可热的红人李公公。 只是这钱清家中财帛能力一般,并无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物件。 说到底,他看不上金陵贪污的风气。 幸好,京中有传闻李公公有一对食宫女,喜欢摆弄胭脂水粉。 恰巧钱清的娘子柳氏,也喜欢收藏这类物什。 想到这,钱清便命管家曹贵速速取来娘子珍藏许久的上好胭脂。 这款胭脂在前朝时期极其盛行,至本朝,便愈发少见了,可谓有价无市。 毕竟这李公公在南帝身边,金银珠宝何曾稀缺,名画古董又有人赶着相送。 李公公本想推辞一番,一见此礼准备得相当用心,心下也着实满意,再三承诺会在南帝面前为其多多美言。 至此,这京中又恢复了往日车水马龙的样子,不过是京兆府尹常派人突袭有马车的大户人家,为各类马车一一造册登记。 时日飞快,至沈廉遇害一事过去快有一月。 朗月阁每日依旧人来人往,朗月公子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当然,这是王世淮以为的。 如果说最近京中有发生什么大事的话,那便是南帝新赐了二三十个美人,送予国舅府内。 宝马香车,从宫门穿过东街,一批批往国舅府内送。 百姓们纷纷睁大了眼,无不羡慕王家这泼天的恩宠。 而王世淮也是来者不拒,传闻美人刚进府内没多久,国舅爷便关起房门,足足有三小时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脸色虽极其疲惫,心情却很荡漾。 众人闻之,都忍不住啧啧摇头。 不愧是与南帝同一家的,都是浮花浪蕊,春色无边啊! 只是百姓有所不知,那日午夜里,有一批女子素衣素服穿过国舅府下的地道,叩响尽头的案板,从朗月阁的后院悉数走出。 次日,又都混在出城的百姓流里,直奔皇城附近的天渠山。 若是有人问起后来那些女子的踪影,王世淮总一副欠揍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说,“玩腻了,不小心就弄死了呗。” 而天渠山上,却远不止有这些秘密。 此山巍峨险峻,莽莽苍苍一片,景色极佳。 常年云雾缭绕,远望如仙山。 在山顶设有一皇家道观——登乐观,桓王阮裕便在此清修。 比起这道观,山南的白塔寺,历史更为悠久,无人知其到底何年所建。 逢年过节,百姓总喜欢去庙里踏青礼佛。 朗月阁上,程寄书拗不过顾宁谣的盛情相邀,只好起身陪她出城透透气。 其实是顾宁谣怕她整天待在那阁楼里,憋坏了自己。 毕竟她从雁州来,那里天地广阔,长弓射雕,纵马风沙好不快意潇洒。 而这个楼阁虽精致机巧,未免也太束缚了些。 束发换装,眨眼之间翩翩少年诞生。 顾宁谣挽着她,开心地来到了白塔寺。 程寄书让寒昭护送顾宁谣进寺内上香。她虽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却也心存敬畏。 只是她的信仰,从不在寄托在这些虚无的东西身上。 信步寺院周边,此处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景色很雅致,一下子就吸引了她。 再往竹林深处走去,一座坟墓跃然映入眼前。 这是座规模颇为宏大的坟墓,不过墓碑上没有刻字。 尽管如此,墓周围清理得却极为整洁,没有杂草丛生,说明不是座野坟。 不知怎的,她看着这坟,却升起久违的熟悉感。 莫名地,眼角就湿润了。 或许,这里埋着的,大概是某位故人吧。 这样想着想着,便入了神,丝毫不觉周边正有人,一直在暗处窥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