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谋断星河在线阅读 - 第一百二十三章:上道的王顺德

第一百二十三章:上道的王顺德

    二人只见两位名医满脸苍白地让开一条路,浑身疲惫的徐锐一手摘掉口罩,一手端着一个血淋淋的木盒走了出来。

    王顺德低头一看,只见木盒之中竟是一块食指般的肉条,不禁眼皮一跳。

    那块鲜红的血肉上生着点点脓包,仿佛秋日清晨的霜,乍见之下令人作呕。

    这便是老夫人的阑尾,差点要了她性命的东西。

    徐锐疲惫地说了一声。

    家母现在如何?

    王顺德急问一声,不等徐锐回答他便冲进了里屋。

    长坡先生刚刚为老夫人包扎完伤口,又端过一碗提气补血的汤药喂她喝下,算是做完了最后的首尾工作,而老夫人则似是熟睡一般,安然地呼吸。

    见母亲未死,王顺德先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可一直不见她苏醒,又令他刚刚放下的心揪了起来。

    手术还算成功,不过老夫人现在还在麻醉之中,再过半个时辰才会苏醒。

    徐锐靠着门框,淡淡地说了一句,手术异常顺利,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只是高强度的精神集中令他有些疲惫,还需要点时间才能缓过来。

    听到这句话,王顺德心中顿时一松,惊喜道:徐大人的意思是家母的病已经治好了?

    徐锐摇摇头道:病灶已去,但手术毕竟会带来二次创伤,老夫人年事已高经不起这般折腾,这段时间还得好生将养,尤其要注意不能让伤口发炎。

    王顺德听得懵懵懂懂,正想问个清楚,却又听徐锐说道:王公公放心,老夫人的康复事宜我已拜托长坡先生,晚些他会派弟子前来照顾,直至痊愈,您只需按他们的吩咐行事即可,若有什么反复再来寻小子也行。

    王顺德终于放下心来,想起老母差点与自己天人永隔,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劫后余生之感,一撩衣袍,朝着徐锐跪了下来。

    王公公,你这是作甚?

    徐锐脸色一变连忙去扶。

    王顺德却拉着他的手腕道:不瞒徐大人,咱家当了大半辈子的奴婢,跪便了公侯勋贵。

    可自打咱家接了御马监掌印以来,便暗自发誓,从那以后除了皇家家母和老祖宗之外谁也不跪。

    这一次,您妙手回春,救得老母一命,对咱家便是恩同再造,请受王顺德一拜!

    说着,王顺德竟然要向徐锐磕头。

    徐锐哪肯让他真的磕下去?

    磕头这种事虽然看似礼重,可再重的礼也不能当饭吃,自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第一次给了他老娘,怎么能不狠狠敲他一笔?

    王公公不必如此,小子年幼,受不得这般大礼,再说老夫人眼下还未康复,等到病症痊愈再谢我也不迟啊。

    徐锐死死抵住王顺德,说什么也不让他下拜,王顺德微微一愣,心中更加感激,见徐锐脸色赤红,似又羞又累,也不好再坚持,便让徐锐将他服了起来。

    手术成功,剩下的事情就不是徐锐这个半吊子医生能够过问的了,何况他今日是第一天到衙门报到,也不好无故旷工太久。

    倒不是怕那几个小宦官找他麻烦,只是这事的背后毕竟有老赵的影子,若是太不给他面子,说不定那家伙又要变着法地来跟自己打擂台。

    眼下大把的银子等着徐锐,他可不愿意把精力都放在和老赵勾心斗角上。

    告了一声罪,徐锐匆匆离开大宅,王顺德心系老母,也不好多留,连忙吩咐人手用他的马车送徐锐回京巡所。

    徐锐正思忖着如何解决京巡所的那几个小鬼,但才出了王府的大门,却又被人拦了下来。

    徐大人慢走,徐大人

    吴桐气喘吁吁地从他身后跑过来,徐锐没想到是他,错愕道:吴先生找小子有事?

    吴桐好不容易跑到徐锐面前,二话不说突然双手抱拳,长作一揖。

    徐锐吓了一跳,连忙躲开半步,问道:先生这是作甚?

    吴桐面色愧疚道:老夫行医半生,没想到却成了井底之蛙,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徐大人海涵。

    徐锐微微一愣,心道这老头虽说性子有些急,说话也难听,不过能追到这里道歉也算是个敞亮之人。

    吴先生不必如此,凡大才者自有坚持,换做小子初听此事也是一般无二。

    徐锐微微一笑,毫无记恨之色,吴桐更加惭愧,感慨道:徐大人小小年纪,不但学究天人,医术更是出神入化,竟似缝补衣物一般治病救人,着实令老夫大开眼界。

    徐锐被他说得老脸一红,正要客气几句,没想到吴桐话锋一转道:老夫见长坡先生随大人学习仙家医道,心中羡慕得紧,不知徐大人可否不嫌老夫资质愚钝,也让老夫跟在身边?

    你想拜我为师?!

    徐锐一惊。

    吴桐面皮一红,却还是点了点头。

    原本要拜一个比自己小几十岁的孩童为师,吴桐怎么也张不开嘴,可他自认对医道一途的热情绝不亚于长坡先生,连长坡先生这医圣传人都能不耻下问,自己又有什么不好意思?

    徐锐张了张嘴,心道免费的打工仔不要白不要,这倒是意外之喜。

    他顿时笑得像只狐狸,循循善诱道:这个嘛,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知道小子的医术比较罕见,这个学习的条件

    只要老夫有的,徐大人尽管开口!

    吴桐见徐锐松口顿时大喜,哪还会在乎什么代价。

    徐锐笑得更加灿烂:如此便好,眼下小子还要到衙门里报到,若吴先生有暇,晚上一同用饭再做详谈如何?

    吴桐大喜,双手抱拳又是一拜:自然有暇,无论多晚,吴桐定候徐大人下堂!

    二人尽欢,各自散去,徐锐钻进王顺德准备好的马车,几个太监头前引路朝京巡所而去,吴桐站在王府大门前远远恭送。

    二人都没注意到,太医院院使薛清就站在不远处,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双目之中妒火中烧。

    不知是不是王顺德有意安排,马车来到京巡所,没有停在门外,却是直接驶进了京巡所的内院。

    这辆马车虽不华贵,但京巡所乃是御马监的下设机构,谁人不知自家顶头上司的座驾?

    一见这辆马车驶进大门,无论是门房的斜眼老头,还是院子里晒太阳的兵痞都长大了嘴巴,然后像是火烧屁股一般跳了起来。

    徐锐远远便看见柳太监躲在廊柱背后探头探脑,望着马车的眼睛里闪着炽热的光芒,但等他看见从马车里走出来的竟是徐锐时,顿时如同石化一般,楞在了当场。

    此时,一个三十来岁,白白胖胖的领路太监从马车前走了过来,像个下人一般,笑容可掬地将徐锐从马车上扶了下来,谄媚地说了一句:徐大人,咱们到了。

    说着,他不露声色地将一卷银票递到徐锐手里,徐锐低头一看竟有几千两之多。

    让王公公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

    徐锐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毫不犹豫地将银票揣进了怀里。

    胖太监笑道:这只是干爹的一点心意,徐大人不必挂怀,稍后还有重谢。

    重谢?

    徐锐顺着胖太监的目光回头一看,愕然发现京巡所众人竟全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像是一堆兔子遇上了猛虎,恐惧到连逃跑都忘了。

    他微微一愣,回头朝那胖太监望去,只见他似笑非笑地朝自己点了点头。

    徐锐心中有数,问道:不知公公尊姓大名?

    那胖太监笑道:回大人的话,咱家姓王,名大渝在御马监当差,这次只是受干爹之命,送大人回衙门的,当不得一个尊字。

    王大渝你是御马监监督太监?!

    听到这个名字,徐锐心下一惊,十二监中监督太监仅次于掌印太监,是不折不扣的御马监第二人,比曹公公还要高半级,没想到王顺德竟然会让这么一个人来送自己。

    王大渝仿佛看出了徐锐的惊讶,笑道:听说京巡所不太平,咱家也正好过来看上一看,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谣传了。

    说完王大渝朝徐锐拱了拱手,坐上马车使出了京巡所,从头到尾,京巡所里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这么善解人意么

    徐锐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眉头一皱,心中喃喃自语到。

    老实说,这王顺德挺上道的,竟然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看来他对那位宏威皇帝可谓洞若观火,自己先前还真是太小看了他。

    徐徐大人?

    正想着,柳太监不知从哪钻了出来,谄媚地冲徐锐笑着,满是淤青的着实有些滑稽。

    徐锐朝柳太监拱了拱手道:柳大人,今日事忙,本官现在便去处理公文。

    说着,徐锐便要朝签押房走去。

    哎

    柳太监连忙拦住徐锐,又朝自己脸上扇了一个耳光,疼得龇牙咧嘴。

    徐大人,小的瞎了狗眼,恶心了贵人,还请大人恕罪。

    徐锐摇头道:柳大人说得哪里话,既然是规矩,本官初来乍到,哪能让您为难?

    柳太监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头道:不为难,不为难,哪有什么狗屁规矩,都是小的信口胡说,徐大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徐锐难以置信道:这么说不必处理公文,也不用当值夜巡?

    柳太监点头如捣蒜:没有公文,也没有夜巡,奴婢还为您准备了新的签押房,绝对是咱们京巡所最好的。

    徐锐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顺手将方才王大渝给他的那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本官初来乍到,还要各位同僚多多帮衬,把这些钱给大伙分了,本官先去看看新的签押房。

    柳太监接过银票顿时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位徐大人出手竟然这般阔绰,几千两银子说分就分,每个人拿到手上的可顶好几年俸禄。

    新的签押房宽敞明亮,窗户外便是花园,案头上只有一排笔架和几张宣纸,碍眼的公文一份也没出现,徐锐自然十分满意。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欢呼,柳太监小心翼翼地敲开了徐锐的门,谄笑道:大人,兄弟们第一次拿到这么多赏银,想要亲自谢过大人。

    徐锐一愣,走到门口只见京巡所大大小小的官吏兵丁都围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谄笑,说着恭维的好话。

    徐锐面上满脸堆笑,一一回应众人,心中却是已被今日之事敲响了警钟。

    自己这般躲躲藏藏也不是办法,今日恰好有王顺德帮他过关,下一次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幸运了,总不能过个几日便任人拿捏一翻吧?

    那位宏威皇帝似是铁了心,想把他这只小鹰熬成家禽,说不定其他人也正躲在背后谋算着占他的便宜。

    事情总是要做的,一旦做事就难免侵犯别人的利益,必须要有自保的手段才不至于处处碰壁。

    徐锐幽幽地想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里渐渐成型。

    而就在徐锐快速在京巡所站稳脚跟的时候,对面的签押房里,京巡所镇守太监方公公神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切,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