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最近有点飘
“无聊!” 耿朝忠一把挂掉了电话。 这应该才是一个无辜者的正常反应,但是很显然,自己不是一个无辜者,所以电话又响了起来。 耿朝忠只好再次接起电话。 “白老板,也许您比较喜欢这个身份,那我就不刺激您了。” 电话里又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一口流利的国语,但是,耿朝忠依然觉得怪怪的。 对了,就是那种看过的视频里,老外说中文说的非常好的感觉——字正腔圆,发音标准,但就是少了股人味儿! 老外? 耿朝忠心里突然有了判断,会是谁? 心里想着,耿朝忠嘴上也开始问了起来: “阁下是谁?什么北川,什么耿什么的,为何开这种玩笑?”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电话里的声音依然那么的标准,那么从容不迫,只听声音继续传来: “所以,北川先生,刚刚您从广田那里借到的十万大洋,我想得到一半,不知道,您能同意吗?” 耿朝忠有点麻木了。 刚才自己绑架广田的事情,也已经被这个人看在眼里了! 看来,最近不是别人飘,是自己飘了! 耿朝忠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没发现什么明显的漏洞啊? 不过,既然对方打电话过来,那说明,没有动自己的意思,否则,早就可以通知日本人动手了! “同意!”耿朝忠很痛快的回答,然后反问了一句: “怎么交易?您作为一个外国人,拿钱会很引人注目的。” 他必须尽快找到主动权,哪怕是语言上的。 对面突然有了一个明显的停顿。 耿朝忠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人果然是个外国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外国人?” 这个洋人也很痛快,直爽的问道。 “直觉,或者,我见过您,或者见过您的朋友。 请您相信我,我愿意把钱分一半给您,并不是因为我害怕您,而是愿意和能识穿我身份的人交个朋友。 因为,我隐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识破。 所以,我觉得,您应该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所以,和您做朋友比做敌人要更好一点。” 话筒里传来了呵呵的笑声,显然,耿朝忠的这番恭维让对方很是受用,相应的,对方的话语也客气了很多: “彼此彼此,您同样很优秀。不得不说,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我突然觉得,你说的很对,和您做朋友比做敌人要更好一点。” “那么,见个面?”耿朝忠开始趁热打铁。 “好。” 对面的回答仍然很干脆——而这一点,却让耿朝忠真正的惊讶了。 他真的没想到,对方居然能答应。 难道,他不害怕自己会杀人灭口? 或者,对方有自信,自己不会杀人灭口,抑或是,完全能够吓阻自己的冲动? 两人约好了地点——是在岛城北大门,黑龙江路,张好古刺杀小野次郎的那个地方。 放下了电话回头一看,玉真穿着一身小毛衣,迈着窈窕的步伐,端着菜走了过来——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三个菜,都是一些家常,比如岛城常见的凉拌海带,辣炒蛤蜊,清蒸小黄鱼之类的。 “谁的电话?”玉真关切的问道。 “一个洋人,想跟我谈合作的。” 耿朝忠轻描淡写的回答。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种事情,除了让关心自己的人徒增担忧,没有任何好处。 “哦,”玉真也没有在意,白公馆的电话非常多,她也没必要事事过问。 两人坐下,开始吃饭,玉真一边给耿朝忠夹菜,一边问道: “哎,你说,赵梦琴真的去上海了吗?她走了这么久,到底去上海干啥了?我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真正姓名呢。” 耿朝忠塞进嘴里的蛤蜊一声脆响。 这么久了,两个人一直都在回避赵梦琴的问题——倒不是别的,主要还是有点尴尬。 不过今天,玉真却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难道是有什么新情况? “没别的意思,你慢点吃,别崩了牙,我就是随口问一句。”玉真梨涡浅现,笑盈盈的说道。 “没事,我吃蛤蜊喜欢咬壳,既补钙又练牙口。” 耿朝忠嘎吱嘎吱,将嘴里的蛤蜊壳嚼的粉碎,让人听得一阵牙酸。 “补钙?”玉真有点纳闷。 “对,我们的骨头里富含钙质,如果含钙量降低,容易导致骨质疏松,对,就是很容易骨折的意思。”耿朝忠摆出专家脸。 “哦,”玉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着又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耿朝忠叹了口气,很明显,转移话题失败了。 “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知道,她和青山公馆的小野次郎和野田向敏有关,她是一个日本女特务。不过,按照她的年龄,执行的任务应该非常有限。所以我认为,她去上海,应该是执行别的任务去了。” 耿朝忠一本正经的说出自己的分析。 “不,”玉真否定了耿朝忠的分析。 “她不是一个新手,应该很有经验,至少,她绑我的那几下,熟练的很,不像是第一次。虽然我没有准备,但即使有准备,我也抵挡不了。当时我想,我可能要死了。不过没想到,她只是试探你一下。” “她找不到我的把柄。”耿朝忠自信的回答。 “她其实不需要把柄,只要怀疑,她就可以让你死。这又不是法庭,不需要证据。”玉真说道。 “好吧,你想说什么。”耿朝忠摊摊手。 “她喜欢你。”玉真回答。 “大家都喜欢我。”耿朝忠继续摊手。 “喜欢你的厚颜无耻吗?老实讲,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玉真无语了。 “咳,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走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你就别操这份心了。”耿朝忠说道。 “是不是,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玉真没有搭茬,看上去,好像在喃喃自语。 “瞎说什么大实话。”耿朝忠脱口而出,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改口: “我的意思是说,这话实在是胡说八道!没得到,怎么知道好不好?” 玉真没再说话,只是埋头吃菜。 吃着吃着,一滴泪珠落下来,掉在碗里。 “怎么了?” 耿朝忠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玉真今天有点奇怪啊! 自己早该发觉的——都怪刚才那个洋人的电话! 耿朝忠又抬头看了玉真一眼。 她换了一身鲜艳的毛衣,穿了一条时髦的碎花格布裙,头发也难得的盘了起来,看上去,少了几分姑娘的青涩,多了一点女人的韵味。 “玉真,吃的好好的,怎么还掉眼泪了呢?” 耿朝忠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紧张的站了起来。 “没事,” 看到耿朝忠紧张的样子,玉真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 “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工作流动性太强了。动不动就天南海北的跑,像我们省委的很多领导人,都是南方调过来的。我们北方人,很多也都会调到南方工作。如果暴露了,就更得换个环境。这种事情不要太多。我在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久。” 原来如此! 看来,赵梦琴的离开,让玉真触景生情了。 不过,玉真说的也对,这项工作,本来就是一项调动很频繁的工作,别的不说,就拿龙潭三杰来说,年未满三十,全国的大部分地方都跑遍了。要知道,这可是交通还不是很发达的民国啊! “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啊!” 耿朝忠感叹了一句。 两人没有再说话,开始默默的消灭桌上的饭食。 耿朝忠吃饭很快,当他快吃完的时候,玉真才吃了一点点,耿朝忠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慢慢的等着玉真吃完。 “你吃的快,不用等我。吃完饭记得去洗个澡,水已经烧好了。” 玉真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耿朝忠一愣,突然发现,玉真的脖颈到耳垂突然晕红一片。哇! 今天晚上有福了! 耿朝忠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赶紧三两口扒掉了剩饭,飞也似的冲进了浴室。 春闺香暖,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直睡到九点钟,耿朝忠才想起,中午还约了那个洋人见面。 看了看痴缠在怀里的玉真,耿朝忠微微一笑。 他知道玉真已经醒了,只是不好意思睁眼而已。 耿朝忠也不点破,慢慢的起床,开始洗簌。 这个外国人是谁?他从哪里看破自己的跟脚?他只是要钱这么简单吗?或者,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耿朝忠慢吞吞的收拾好自己,回到卧室,发现玉真还在假寐,不由得暗暗好笑,嘴里喊了一声“我出去了!”,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玉真低低的答应声........ .......... 从白公馆到黑龙江路足足有四十分钟车程,耿朝忠独自驾车,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赶到了黑龙江路口的一家四通八达的街边小店里。 说小店,也不妥,至少这家名叫聚四海的菜馆,名字叫的是够大气,况且,菜馆面积虽然不大,但是竟然还有个二楼,二楼竟然还有个包厢! 他们约定的地点,就在这里。 耿朝忠实在想不通,这个洋人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 如果是洋人的话,应该在市南最繁华的地方出没,才不会引人注目,而在黑龙江路这个中国人的聚集区,未免有点显眼。 不过,当耿朝忠走进包厢,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不这么认为了。 很明显,这个棕色头发,灰褐色眼睛的洋人,是一个有着一半亚洲血统的歪果仁,或者,他有蒙古人的血统? 从这点上来看,在岛城倒也不算有多引人注意。 这是个混血儿非常多的城市。 “你好,耿朝忠。” 耿朝忠伸出了手,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用自己的名字做自我介绍,别说,还真有一种新奇感。 “你好,苏斯洛夫。” 洋人也伸出了手。 “向伟大的约瑟夫-斯大林同志致敬,布尔什维克万岁。” 耿朝忠低低的敬了一个布尔什维克式的礼节——其实就是解放军最普遍的军礼。 “向斯大林同志致敬,布尔什维克万岁。” 苏斯洛夫也还了个“布礼。” 耿朝忠一听来人的名字,就明白了——叫洛夫和斯基的,不是俄国人,就是波兰人。 事实上,契卡里有很多波兰人,契卡的第一任领袖捷尔任斯基,就是波兰贵族出身。 这是自己名义上的组织来了。 是的,朱胖子给苏联方面做了一个报备,说自己发展了一个下线,当然这也是对自己的保护。 至少,在民国政府那里亮出苏联人的身份,还是很有可能不会被当场干掉,而有一部分可能获得被驱逐出境的“优待”的。 “朱可夫同志跟我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特情,看来,他说的没错。” 苏斯洛夫一边说话,一边领着耿朝忠坐下。 “但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我隐藏的这么深,还是被您给发现了。” 耿朝忠放低姿态——他想看看这个契卡来人,到底想要让自己做些什么。 “呵呵,您的恭维总是让人万分愉悦。”苏斯洛夫笑眯眯的说着,棕褐色的眼睛里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这是我的党费。”耿朝忠也不再废话,从怀里拿出五万大洋,递给了苏斯洛夫。 苏斯洛夫熟视无睹的接下“党费”,放进了怀里。 事实上,伟大的“慈父”,就是搞绑架暗杀起家,在苏联,绑票这种事情,简直就像喝水一样自然。而见面分一半,当然也是约定俗成的江湖规矩。 不过,这苏斯洛夫拿钱拿的如此自然,还是让耿朝忠叹为观止。 这是一个贪婪的家伙,耿朝忠为眼前的这个人下了定义。 “需要我做些什么,同志?”耿朝忠又问道。 “组织上给你安排了一个任务。”苏斯洛夫收了钱,脸上的表情更加愉快——上交一半,自己还能留一半,不错的选择。 “你把在岛城的所有工作都移交给我,然后,你去东北,和朱可夫会合,在那里,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你们。联盟需要你们这样的精兵强将。” 耿朝忠有点语塞。 他听出来了,这苏斯洛夫,是让自己把在岛城的所有产业无偿奉献给他,然后滚到东北。 呵呵。 耿朝忠以为自己最近有点飘,但是现在他发现,这个新来的契卡,早都已经飘到天上去了! 难道,他真的认为自己拿不动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