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李承乾对杨皓的感觉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井边。 李世民站在边上看到的,是一个清澈的水潭。水潭一角有一条挖出来的小水沟,水沟用青砖砌的。 井水一出,沿着水沟潺潺流走,很快就下了山坡。 大概是为了避免水流冲刷泥土,水沟一路用石头或者青砖砌好。 李世民笑着说:“你倒是舍得花钱。” 杨皓看他目光看着水沟,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井如今这样一直涌水,是没办法修整了。我父亲提议在井上修一个亭子,以防枯枝烂叶落入水中。在井边修围栏,以防有人落水。” 杨皓又指着水沟:“这只是暂时弄的。等挖好田里的水渠,我就让人在这边再挖一个坑。以后方便打水。” 李承乾突然说:“何不挖一个池子?” 杨皓楞了一下,笑说:“小郎君一言惊醒梦中人。是该挖个池子。” 可不是呢。他买下的宅地地方不小,挖一个一辆亩的池子,其实挺好。 李承乾脸上矜持,说:“我也是听你方才说挖池塘防旱有感。” 水井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汪水而已。 李世民看了一会,就又说:“我们去看看你的牧场如今整饬得如何了。” 走得越近,牧场那边就看得越是清楚。 李世民看到有些人在边上挖坑。似乎是女人在挖,还有一些似乎是独臂的男子。他们正与一些孩子往坑中埋木桩。 男人单手扶着木桩,半大的孩子往坑中填土,男人再单手用一根头大柄细的东西将土夯实。 “这是在修围栏?”李世民扭头看他。“你倒是好心……这些人似乎有残疾。” 杨皓笑说:“与好心无关。我只是觉得没有无用的人,只在于怎么用。他们身体虽有残缺,却对生活依然有着向往。 “他们想要过的更好,就会比身体健全的人想更多办法。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给我惊喜。” 他指着那些埋木桩的人,说:“正是他们看到山上伐木有不少可用的树杈。跟我提出来可以用用那些树杈做木桩。 “也正是他们上山将那些木头运下来。 “那些女子,本是我请来的工人带来的家眷,他们又提议,让女人挖坑,他们和孩子们埋木桩,分工合作,做事效率也高。而且谁都有事做。” “想要过得更好,就要思考更多?”李世民笑笑,说。“这话倒是新颖。” “是啊。”杨皓笑着说。“想要他们想得更多,我就要多给钱。如今他们家孩子都来做工赚我钱了。” 李世民失笑。他笑着停下脚步,望着山上。 那里有人在伐木。 “你这牧场若是养成牛了,也许日后关中许多山坡,也会放养牛羊了。” 杨皓忙说:“要真那样,关中旱涝恐怕会更加频繁。” 他头上冒了细汗:“真该死。我怎么忘了这个。” 他砍光了山坡上的树,却另有办法涵养水土。 他有空间的井,只要空间不破产,山坡上的地下水就不会枯竭,可以保证牧草的存活。 所以他砍了上面的树,对环境影响并不会太大。 可就怕别人有样学样。 他不由担心说:“我想错了。” “杨六郎想到什么了?竟然让你如此不安?” 杨皓苦笑说:“我本不应伐木的。算了,我让人停下吧。正好要人手去建房子修围栏。” “为何不能伐木?若是不砍掉那些树,你这里恐怕养不了那么多牲畜吧。” “山上如果没有了树木。雨天里,雨滴到了地面就直接流走。还要带走地面的土。长期以往,土地越来越贫瘠,也越来越干旱。” 杨皓摇头说:“我本想着砍掉树木,可以种一种比人还要高的牧草。那种牧草根系能扎到地下三四丈深,与树根深度不差多少。 “有那样的牧草在,没有了树也能滞留雨水,可以让它们渗下土中。也就不致加重水土流失,又可以得到牧草养大量牲畜。 “可是就怕别人看到我这样做有利可图,也要学着砍了树林。 “就算他们也有那种草,大面积树林被破坏也同样会有负面影响。譬如,会越来越干旱,遇到暴雨也越容易导致洪灾。” 砍伐林木改为其它用途,小面积可以,大面积却不行。而且别人可没有空间,也没办法保持地下水。 再有一点是,牧草有一个适口性的要求。适口性好的牧草,叶子表面就不会有什么腊层之类的防水层。 换句话说,牧草长得越好,蒸发量越高。 那样的牧草,在关中的水源环境下,本来是无法种植的。 非要种的话,除非有灌溉系统,不然土壤会越来越干旱,最终牧草全部死亡。 李世民听他说了一堆,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他疑惑问:“你说如果树木不够的地方,就越容易干旱或者洪涝?” 杨皓肯定地点头说:“那是肯定的。关中雨水本来就集中在一两个月。如果没有草木主挡雨水让它们渗入地下,再以地下水方式慢慢再渗出,雨水会在短时间内汇入河流,容易引发洪水。洪水过后,河流水量会越来越少。” 李世民沉默了好一阵,说:“你这里可以继续砍。朝廷不许随便买卖山林草场。别人就算想砍树,也不一定敢砍。” “果真?”杨皓还是有些疑虑。“我前不久就买了两千几百亩地。就是那边。”他回身指着就在宅基地山坡下方的荒地。 又说:“虽说要经过府城,却也不难买。” 李世民笑说:“那恐怕只是例外。” 杨皓心想,这家伙大概是能直接跟李世民说话的大臣。 这人既然这么说,应该还是在李世民面前说话比较有力道的。 至于为什么他没想过李世民就是李世民? 因为他觉得,皇帝没那么有空。越是尽责的皇帝,就越没有空闲。 真以为向电视里或者小说里写的那样,皇帝想出宫就出宫的? 那么做的,大概就是昏君了。 李·昏·世·君·民跟着杨皓在未来的牧场上走了一阵,觉得时间也不早了,就说:“今天多有叨扰。我父子就此告辞了。” 看着马车走到了村口,杨皓吁了一口气。 总算是走了。 虽然那李郎君一直到离开了,都没表露身份。 杨皓却一直认定他身份不凡。 在这个贵贱分明的时代,应付这样的人,真的很累。 杨柏德也看到那对父子走了。他特地过来问:“那李郎君似乎不是寻常人。他来找你,所为何事?” “父亲无需担忧。他大概是做官的。这次来找我,大概是想弄明白上次那个道士使的骗术的原理。” “看着像是个大官,要不也是出身勋贵之家。与这人打交道,日后须小心。” 杨皓自然明白:“父亲放心,我知晓的。” 杨氏父子在说李世民,李世民父子在马车上也在说杨皓。 李世民问儿子说:“你看那杨皓,觉得他为人如何?” “父皇,孩儿只觉他似乎对什么事都很随意。却又对许多事都有一个周全的筹划。言语中,听着忧国忧民,却似乎并不想有什么行动。他看着似乎很洒脱,却又似乎有总是担忧许多。 “他是什么样的人,孩儿也说不准。” 总之,这次见面,杨皓给李承乾的感觉很矛盾。